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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弦应是出去,不多时便领着明笙进来。明笙与娴贵妃见礼:“主子。”

她略颔首,“我家去了这些时候,衍庆宫里都好?”

说是开恩放宫妃省亲,实则能出去的不过是那几个深受恩宠的。便是周贵人,也不过是因着她先前失了子,皇上怜惜,才赐下这份恩情。宫里头人多手杂,指不定就有人趁着她出去的时候要伸一手。

明笙回:“回主子的话,只一样。养光宫的张公公派人过来将夏守忠带过去了,现如今还没回来,再没别的。”

殿内一片死寂,许久,方才听娴贵妃轻飘飘一句:“知道了,你们都下去罢。”

众人心头松懈下来,皆寂然退出。只留了娴贵妃一人侧卧于床,半阖着眼,似是极疲惫不堪的模样。张华显过来领夏守忠过去,真正要用他的,却是顶上那位。这事她一早知道了。第一回听人来回话时,娴贵妃一夜未睡,现如今听到,除却一丝异样飞闪而过,便再没别的。

她换了个姿势卧着,不由想,倘使当日没这个赐婚,她真嫁了自己欢喜,又爱慕自己的人,当是何等光景?纵然经年以后心意变,终究当下她是欢喜的。纵能比现如今过得自在些。

这见不得人的去处,富贵至极,却也无奈至极。

高兴时、悲伤时,皆不能露出半分。时时刻刻要摆出四平八稳的模样,身在高位却身不由己,只因这份尊荣从来都是旁人给的。

边上那架绿釉陶孔雀九支灯是皇上赐下的,上头有支蜡烛悄无声息熄灭了,微弱烟雾袅袅升起,迅速飘散。伴着一并消散无影的,还有一声低似无声的:“永宥……”

夏守忠回衍庆宫时已卯时三刻。皇上折腾了他大半夜,至罢手时他已气息微弱,几乎要去了。回衍庆宫是,是被几个内侍抬着回去的。对外只说他打碎了御前的一只茶盅,叫皇上恼了,这才罚他。不过是掩着外头一层表象,里头是什么模样,谁又不晓得。

夏守忠原先也服侍过皇上,男子那处本非承欢所用,皇上待他不过发泄,并无半分怜惜,他每每被折腾得死去活来。却再没这次这样,令他恐惧。他几乎觉着自己这回是要死了,偏偏仍半死不活地吊着。皇上去上朝后,钟杏领着几个内侍进来处置他。他一把将钟杏拉住,似用尽全身力气。原已是力竭的人,在这刻萌生的力道,却足以令人生疼。

“姑姑救我!我不想死……”

钟杏移开头不看他,或是不忍,或是不屑,亦或是不齿,他却再不能管这些。只想活着,只消活着,便有来日可期。若是死了,被人混乱将尸首往外一扔,还剩了什么?

钟杏道:“你松手。”

几个内侍上前,驾着他往外走。钟杏终是在后头添了一句:“暗暗地叫个人给他瞧瞧,别叫他真死了。瞧着皇上的模样,且用得着他。”

钟杏乃是皇上跟前数一数二能说上话的人,她既发话了,自然下头有人应承。“姑姑放心,我们都知道。”

虽是应了,请来的却不过是个略懂医理的内侍。草草瞧过一回,开了一剂虎狼药,便叫下去煎药来吃。这差事落在与他同屋的夏硕身上,夏硕平白多出些事来,心中便有些忿忿,甩脸子道:“果然伺候了一回贵人,哥哥你也贵重起来了。只怪咱们没生出个好模样,不能有哥哥的福气。伤了残了的,何曾见过我们这些内侍有药吃,唯有哥哥你,与我们众人皆不同。”

夏守忠哪里不知他心中所想,扎挣着起来,打枕头下取出一角碎银送到夏硕跟前,气喘着道:“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知道你不愿意服侍我。只当是我欠了你的,若我好了,必然报答你,再没虚言。”

“得了!”夏硕将那角银子拿了,塞入怀中。“记着你的话。谁叫我心肠好,瞧着咱们同姓的份上,我便去为你煎一剂药,吃好了是你的运气,若是吃不好,你也怪不着我。”

说着,夏硕径直出去了。不多时端着药进来,夏守忠也不顾那药时好时坏,略等凉了些,便仰着脖子灌了下去。像他们这样的人命贱,偏是这样,才越要想方设法活下去。

娴贵妃自皇后那处请安回来,日头已渐高。她临窗坐着,做了一回针线,便唤明笙进来:“夏守忠回来了?”

“回来了好一些时候了,瞧着不大好,是被人抬着回来的。”

娴贵妃沉默了一刻,才道:“请个太医瞧瞧罢,别叫死了,好歹是那位瞧在眼里的人。”

“是。”明笙应是,才退出去,那厢张华显便捧着东西笑着进来。

“奴才给贵妃主子请安。”

娴贵妃令他起来:“公公今日怎么有空过来?皇上下朝了不曾?”

“回娘娘的话,皇上下朝了,现如今正在养光宫,见的人正是贵妃主子您的表兄弟,林家大|爷。”张华显道:“皇上昨儿才得了一方好墨,知道贵妃主子您爱练字,这就叫奴才送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读者“霁雪”,灌溉营养液+102017-08-01 23:51:56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