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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玦面色冷凝,道:“我并未应承,原是他一意孤行……”他竟觉皇上两个字亦难以出口了,既非明君,何以为帝?

边上两个内侍噗通跪倒在地,一左一右将他腿抱住了,求饶道:“还请林大|爷心疼心疼奴才,方才皇上说的话大|爷都听着了。若是放大|爷回去,咱们可就都没命了!”

“瞧瞧你们像什么样子!还不快放开手!”张华显打衍庆宫回来,一进上书房便听得哀求连声,再瞧了里头的模样,面色不善。“也不瞧着是对什么人耍赖皮!”

“公公,原非我们放肆,实是不得已……”内侍们你一言我一语将方才慕容永宽的口谕说了,听得张华显心头一咯噔。

现如今这场面实在棘手,他竟暗恨自个儿没在娴贵妃那处多待一刻,好歹熬过这阵。

心中想着,面上挤出笑来,张华显道:“林大|爷,您瞧这……还请大|爷心疼心疼他们罢……”

林玦闭了闭眼,似再不能稳住,颤声道:“你们原用不着我来心疼……”

这话才罢了,那厢又进来一个人影,却是寿康宫里的崔公公来了。张华显忙上前迎他,赔笑道:“崔大总管是什么差事,竟往上书房来了。”

崔公公受了他一礼,也不回话,只兀自上前,与林玦行礼:“奴才给林大|爷请安了。今日福寿县主入宫,偏多吃了一碗酪,便有些不大爽利。太皇太后因听闻大|爷在宫里,便命奴才来请大|爷领福寿县主归家去了。”

崔公公这一番话,竟犹如及时雨一般,令林玦并上张华显两下欢喜起来。林玦原不肯留,又担忧黛玉,便径直跟着崔公公往外走,一面走一面问:“县主现如今如何了?”

“不妨事,不过是吃多了,有些积食。原留在寿康宫也使得,只是太皇太后欲潜心礼佛,明儿起便要茹素了……”

二人问答声絮絮,渐远渐无了。

张华显远远瞧着林玦的背影,却觉他比来时步子稍稍乱了些。张华显叹息一声,与钟杏道:“你说说,这都叫什么事。”

钟杏摇首,长长叹了一回:“说到底都是主子们的事,咱们再忧心,也是无法,不过是依着主子的话做事罢了。”

那厢慕容永宽随着沈传志进了乾元宫,守在殿外的宫婢原是西太后身侧服侍的月圆并上明斓。二人与他见了礼,月圆便打帘子进去回话,不多时出来,道:“太上皇请皇上进去。”

慕容永宽这才进去,只见殿内西太后坐在炕上,太上皇坐在西太后跟前一直杌子上,手里拿着凤仙花蔻丹,正往西太后纤长粉甲上敷。一双手十根指头,只余一根尚且未染。旁的皆以细长棉帛细细缠绕。这棉帛要留上一夜,此日解开再染,反复三至四回,方才显色。

此非大丈夫所为,原是闺阁女子闲暇所玩。慕容永宽再不料,平素一言定天下生死的太上皇,竟也有这样温文柔色时。足见他待西太后之心,绝非后宫寻常后妃所能类比。

慕容永宽愣了一时,直至西太后唤他方才回神:“儿子给父皇请安,给母亲请安。”

太上皇已将西太后最后一根指头缠好,命人收了东西下去。起身在另一侧小炕上坐了,命慕容永宽道:“你也坐。”

“叫他站着,也好醒醒神儿。”却是西太后一声冷语,如冰刀将肌理切开,冷得血霎时凝固。太上皇倒也罢了,慕容永宽却陡然惊异看向她。

“母亲……”

西太后眉目不动,抬手瞧着指尖,淡声道:“也该叫你知道知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能为。”

慕容永宽喉间发涩:“不知儿子哪里叫母亲不高兴了,还请母亲告诉儿子,别叫儿子胡猜。”

此话一出,便见西太后面上浮出异色,她虽嘴角噙笑,笑意却未漾开,只那样冷冷一抹,凝在那处,瞧着古怪冷淡。“有些话说半截藏半截,不说开了是给你脸面。好歹你如今也是一国之君了,身为皇帝,纵我是你母亲,也不该过多训诫。只是皇帝今日,未免做得太不像样,若传出去,脸面是一回事,御史们如何口诛笔伐又是另一回事。天下是慕容家的天下,却更是天下子民的天下。我为深宫一妇人都晓得这道理,莫非皇帝你不明白?”

“求母亲别动怒。”慕容永宽跪倒在地,膝行至她身前,仰头道:“母亲因儿子动怒了,这才是儿子最大的过错。”话已至此,他自然晓得西太后口中的事是什么。“儿子今日昏了头,一时怒极攻心,才勉强了……他……只是儿子待他乃是十二万分真心……若是舍了他,儿子却再不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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