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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焰第12节(2 / 2)


  第一章 花好月圆人长久 (十五)

  尼卡2021-02-09

  “再说一次,我不结婚。我也不是因为葳葳不结婚。另外,我的事我有自己的想法,自己来决定。您和我爸商量好没用。您趁早歇了这心思。”晨来说。

  “谁说没有用!”忽然间一声大喝,从东边屋子里传出来。

  晨来和母亲被惊得心一跳,就见蒲玺从卧室里摇摇晃晃地出来了,瞪着一对聚不了焦的大眼,随便盯了一个地方,当是晨来,说:“你这个……不孝的……”

  柳素因见他光着脚,撒着裤腿,一头乱发挓挲着,生怕他摔倒急忙过去搀扶他,哪知道他自己没走两步,正好到了沙发旁边,一屁股坐了下去,没再说一句话,又歪在那里打起了呼噜来。那酒气喷出来老远。柳素因过去看看他,回头看晨来,问:“这样不要紧吧?”

  晨来走过去,将父亲的腿抬上去让他在沙发上躺好,自己蹲在沙发旁,握住他的手腕子,试了下脉搏之后,说:“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柳素因忽的如虚脱一般坐在了沙发旁的凳子上,抬手捂住了额头。

  晨来见状忙过来扶住她,“您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柳素因肩膀颤抖,摇摇头,“不要紧。”

  晨来拉着她的手,好一会儿,待要安慰她不知如何安慰,却见她眼泪滚滚而落,滴在她手背上……她只觉得心一截一截凉起来。

  这场景从小到大无数次地重演,她以为自己习惯到麻木,可每次遇到仍然会手足无措。

  “妈……”

  “我没事儿,咱吃饭。”

  “饭都凉了……”

  “那也吃!”柳素因忽然倔强起来,站起来走到桌边,拿了碗和筷子,使劲儿扒拉了几口菜,含在嘴里,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此时院子里,成婆婆家门开了,一帮儿孙鱼贯而出,热热闹闹地跟老太太告别,欢声笑语传进来,这满屋子的酒气、说胡话的醉汉、一桌冷菜和相对无言的晨来母女,越发显得凄凉又荒唐。柳素因放下碗筷,摸了一把脸,说:“我不管你有时间没时间,想不想谈恋爱,要不要结婚,这次相亲你一定得去!”

  晨来没出声。

  她看着母亲的背影——已经有些佝偻了啊……她想。

  一个醉生梦死、不知责任为何物还总要闯祸的丈夫,一个不听话的女儿,大概是生活给她最大的不如意了……

  “我已经过得够惨的了,你要是想看我更惨,你就不相亲、不结婚!”柳素因重重地把筷子拍在桌上。

  晨来沉默了片刻,说:“我这脸现在也不能见人……节后吧。不过仅此一次。”

  柳素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过头来看着平静的晨来,“你说真的?”

  “您看看,我答应了吧,您又不信了。”晨来倒笑了。

  柳素因也笑了。

  “您之前在电话里说要跟我说的事儿,就是这个?”晨来问。

  柳素因沉默片刻,摇摇头,看看躺在沙发上的丈夫,压低声音道:“是你爸……你跟我来。”

  她说着拉了晨来一把,让晨来跟她到里屋去。

  蒲家是老房子,五开间一字排开,里头却是套了一层又一层。这都怪早年间房子被占用,分到房子的住户因为人口不断增加,又分隔出来不少房间,等后来落实政策房子产权回到蒲家手里,他们又没有那个时间精力重新改造,乱象就保持到现在。蒲玺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倒了油瓶都不扶的人,倒是出去的钱永远比进来的钱多,这老房子能维持可以住人的状态就不错,哪儿有闲钱收拾?所以这院儿里的老住户们前前后后都买房搬走了,里院也就剩下了蒲家和不肯搬到高楼大厦去住的东西厢两位老人,前院早几年也有过租户,因为租金跟蒲玺闹得都不愉快,就绝了这条路……晨来虽然不怎么回家,可这家毕竟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让她觉得很熟悉,也很踏实。

  其实这老房子如果能改造一下,是可以住得更舒服的。

  她在自己的小床边坐下来的时候,默默地想着,只可惜自己这个职业想变得富有、按照理想的方式改造这个住宅,起码目前来说是有心无力……何况她也并没有这个精力想这些。

  “你爸最近老问我,你那个小箱子放在哪儿了。”柳素因说。

  晨来看着母亲的眼睛,眉头皱了起来,“他问这个干什么?我早说了,爷爷奶奶留给我的就是几样小东西,无非就是做个念想儿——那里头最值钱的就是太爷和爷爷都用过的翡翠鼻烟壶,还给他卖了还钱了……那东西去年在苏富比杂项专拍拍出多少钱来,他是不知道么?还惦记着我的东西!我就剩下奶奶留给我的一对翡翠耳环了,那也值不了几个钱……”

  “不是,他不是惦记那个。那次他也是没办法……”

  “那是什么?房契房产证?不在我手里。”

  “唉,不是房子的事儿。”

  “他真动这念头?”晨来心一惊。如果是这样,父亲最近的情况想必很糟糕……祖父当年就是看准了父亲不靠谱,这处房子直接留给了她。祖父说,将来就是要饭、有自己的窝就有放打狗棍的地方。

  “不不,来来,我觉得……”柳素因说到这儿,走到门边往外看了看,才回身跟晨来说:“他没信爷爷说的。他觉得爷爷是把画留给你了。只是你不承认。”

  晨来眉毛拧了起来,“爷爷的话他也不信!”

  “最要紧的不在这儿。”柳素因变得有些紧张。

  “在哪儿?”

  “他可能……可能啊,搞不好又作伪了。”

  “什么?!”晨来眼睛顿时像要往外喷火了。“真的嘛?”

  “我猜的。你知道他有一些小毛病,大概也只有我能看得出来……”

  “上次是欠了赌债,被人逼着的,发誓金盆洗手……这回呢?”晨来轻声问。

  她也不像是在问一个答案。

  答案显而易见。

  她父亲,往好了说,是文物鉴定专家,尤其擅长书画领域。他对字画有极高的鉴赏能力,学识十分渊博,古今中外的名作名家简直无所不知,哪朝哪代哪家哪位有什么长处有什么缺点,信手拈来,等闲的人比不了他;往坏了说,正因为如此,加上天分极高、又自幼耳濡目染,若想作伪,轻而易举,何况旁人多没有他的便利条件——蒲家多少还存了些古墨古宣……也就是说,他就是个随时能把人骗得倾家荡产的骗子。他出手作伪,起码到目前为止,从未失手。

  “缺德。”晨来说。

  要在平常,晨来这句话怎么也得挨上柳素因几句训。这会儿,许是柳素因心里正是这么想的,并没言语,看上去十分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