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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2 / 2)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卫夕暗自腹诽,对着牧容扯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客套话还没说出口,忽然一阵头重脚轻,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

  光宏五年八月二十一。

  章王及其残党在京城外五十里地的柳家湾被擒,青莲会老大金疯子誓死不从,被锦衣卫就地正法,削其首级一同带回镇抚司衙门,尸首被沉入河底喂鱼。

  威严寒森的镇抚司衙门里一派青黑暗调,章王被扒去了蟒袍,花白的头发披散在脑后,脸上沟壑纵横,一夜之间老态毕露。

  夕阳的余晖邪洒进衙门,牧容从官阁缓步走下来,绯红的麒麟服如同跳跃的火一般鲜活,衬得脸色愈发皓白。

  “王爷可是能藏,下官恭候多时了。”牧容俯首作揖,惋惜的看了一眼章王。遥想二十年前,章王也是英雄好汉一条,为华朝立下赫赫战功的皇亲国戚,备受先帝爷宠爱。

  章王被两名锦衣卫压着胳膊,极不情愿的跪在衙门正堂。这会儿仰起头看向牧容,圆睁的眼珠暴突而起,“呸!你个毛头崽子在本王面前装什么装?想当年本王率领十万精兵收复失地的时候,你还在你娘怀里喝奶呢!”

  “大胆!” 站在一侧的君澄皱紧了眉,对着那两名锦衣卫使了个眼色。

  两名锦衣卫会意,压着章王的胳膊猛地一提。

  喀——

  双臂应声脱臼。

  章王早已过了不惑之年,哪还受得起这般折腾,此刻闷哼一声,再也无力叫嚣,只能用眼神忿恨的瞪着牧容,狠不得将他烧出两个窟窿来。

  “王爷所言甚是。”牧容不怒反笑,曼声道:“牧容年少无为,自当不可与王爷相提并论。可这朝野之中,终究是要被新人渐渐把持,不是吗?”

  “给本王收起你这张伪善的脸来。”章王不屑的轻嗤,“你小子不用得意,李源那小儿今日能除去本王,说不准明日就是你们牧家。”

  闻声后,牧容眸光渐冷,勾起的唇角携出一抹疏离的笑,“王爷言重了,牧容惶恐不已。王爷居功自傲,不把圣上放在眼中,圣上怎会容你?我牧家忠肝义胆,着力辅佐圣上大业。圣上心如明镜,自有定夺,就不劳王爷您费心了。”

  “呵,你心性真是单纯,知道本王为什么要造反吗?”章王龇笑,露出稀黄的牙齿,“李源那小儿怕我功高震主,登基不足一月就让本王全家迁往塞北封地。塞北那地常年不生草木,本王会去吗?先帝爷对本王推崇过致,本王怎会容他一小儿在头上撒尿?!哈哈哈——”

  声如洪钟的笑声回荡在衙门里异常瘆人,牧容眼见章王已临近疯癫状态,不悦的摆摆手,“拉下去。”

  两名锦衣卫得令,连拉带扯的将章王移送诏狱。

  目送着章王坐上囚车,牧容这才走回官阁,端坐在案前,一手端起茶盏,用茶盖撩起些许浮沫。

  “官场沉浮乃是常事,章王带兵多年,连这个理儿都忘了,当真是老糊涂了。”他盯着里竖起的茶针,眼眉里携着一股悲天悯人的情怀,“若是肯听从皇上安排,举家前往塞北,皇上定不会亏待了他,也不会落得今日这般家破人亡的田地。”

  君澄立于堂下,叹气道:“大人不要多想了,章王是咎由自取,不值同情。”

  “也是,咎由自取而已。”牧容莞尔,抬眸看向君澄时,面上的哀凉早已不见,“这两日有劳了,明天本官自会为你向圣上讨赏。”

  君澄拱手道:“属下不敢,为锦衣卫和圣上效劳是属下的责任。”

  “不必推辞了,奖惩分明才能治军严紧。”牧容顿了顿,温声道:“你辛苦多日,早些回府歇息吧。”

  “是。”君澄颔首,踌躇了一会儿,试探:“大人,属下听闻白鸟负伤,不知人可安好?”

  一听他提及了白鸟,牧容看他的眼神多了丝揣摩的意味,修长的手指在案上叩了叩,张弛而出的嗓音虽是不温不火,甫一深究,便能察觉出莫名的冷意来:“既然你这般关心她,不如本官叫人把她送到你府邸养着算了。”

  对方的眼瞳中悄然流泻出一丝寒波,君澄一凛,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垂下头避开了对方的视线,喉结不禁蠕动了一下,这才道:“属下不敢,只是随口一问。”

  又是随口一问。

  若非有心,又何来随口这么一说?

  牧容半阖起眼,面上情绪渐敛,让人看不真切。沉默须臾后,他长吁一口气,左手摩挲着腰间金牌,唇角微微一勾,露出一张半真半假的笑脸来,和煦道:“她并无大碍,在交堪馆里歇息呢,你可是要去看一眼?”

  ☆、第二十章

  交堪馆。

  小而精的寝房萦绕着一股浅浅苦涩的药香,稍一跨入房门,便盈盈绕绕的缠在鼻间。

  青翠裹一百花罗纱裙坐在凳子上,半倚在雕镂床栏上眯眼小憩,单螺髻上斜插一玉簪,趁着娇柔的一张笑脸,倒显的简单风雅。恍惚间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她一个激灵睁开眼,倏地站起来,理了理两鬓间的碎发。

  门外进来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她笑盈盈的福身,随后退到了一边,给他们让出路。

  牧容步幅稳健的走到床榻前,侧脸问她:“人可曾好点了?”

  青翠点头道:“姑娘高烧已退,出了不少汗呢,方才刚给姑娘换好干爽的衣裳。”

  牧容嗯了声,低头睨着昏睡在床榻上的女人,面上虽是气定神闲,可细看之下,分明有股子凝重气儿挤在眉心处。

  卫夕的呼吸尚还均匀,面色却苍白如纸,萎靡不振的模样着实让君澄吃了一惊。不过是一袭擦伤而已,怎就发了高热呢?看来这烟毒的残害还真是一时半会褪不去。

  青翠在一旁静静看着,眼波在自家大人身上兜了一圈儿,鬼主意一上头,又将目光移到君澄身上,细声道:“君大人,青翠还要给姑娘煎药,大夫开的药量太多,能否劳烦大人随青翠去医馆拿一下?”

  君澄赫然,扭头就看到青翠鬼机灵似得对他挤眉弄眼。他愣了愣,鬼使神差的看向身侧的指挥使——

  牧容一身大红麒麟服加身,身姿挺拔如松,乌黑漂亮的眼睫半垂着,掩住眸中光影,虽看不出是何神色,可那轻柔气儿却暴露无遗。

  多数时间里,指挥使总是笑眼盈盈,可那笑意不达眼底,不过是浮草了事而已。如今这般情景,倒是从未有过。

  君澄一愕,禁不住联想起来,莫不是大人他……

  古怪的思绪从心底悄然蔓延,在青翠拉了拉他的袖阑后,他敛了神色,沉声道:“大人,既然白鸟没有大碍,那属下先行告退了。”

  牧容恍然一惊,颔首道:“嗯,回府好生歇息吧。”

  君澄应了声是,踅身离开,掩上房门。青翠蹦蹦哒哒的走在他前头,倒是没多说什么。他忖了忖,明知故问道:“翠丫头,你突然叫我出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