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海与雄介危险的一天(2 / 2)
对无关紧要的闹剧将会延长的可能性,希望极力排除。
而且,她注意到了某项事实。
「在这种状况下就算报警,你真的就没问题了么?」
必定会变成与嵯峨雄介一起接受警察询问的状况。
七海的语气,就像在询问明天的天气一般轻松。
七海双手十指相扣,亲切地微笑起来,用唱歌一般的语调接着说下去
「听传闻,这几个月似乎到处频发殴打事件哦!凶器是球棒!受害者的年龄和职业没有共同点,以男性居多。其中很多似乎犯过猥亵或者恐吓之类的罪行哦。在夜里突然出现,砸碎现行犯的脑袋,然后消失的人,究竟是谁呢?」
似乎并非号称正义的同伴,而是在动口之前先挥球棒的人哦!
雄介无话可说。七海笑容不改。
这张完美的笑容,就像天使一样。
「——————你的球棒,经得起调查么?」
七海突然低声细语。
沉默降临。七海松开扣起的手指,重新抱住膝盖。雄介粗暴地挠了挠金发。他打了个大哈欠,仿佛无所谓地回答道
「原来如此啊。我知道了。的确很糟糕呢」
「是啊。这么说未免有自夸之嫌,不过七海可是个聪明人哦」
七海若无其事的点点头。雄介站起来,伸出手。
手机从七海手中消失了。她一瞬间摆出惊愕的表情。下一刻,七海张大双眼,仓惶地站起来。
「你、你干什么!还给我!」
雄介躲过七海想要抢回手机的手,望着液晶屏幕。发光的画面中,一只黑猫坐在钟上,摇着尾巴。时钟的指针表示出下午一时二十分。
「我说,这个里面装了游戏么?」
「七海不喜欢装应用程式!别说那个了,还给七海!抢人家手机是鬼畜的行为!你在乱敲什么!」
雄介开始在手机上输入什么。烦躁的七海以真刀实枪的动作踢了上去。小小的脚埋入股间,雄介无声的崩落下去。七海连忙在空中接住从他手中掉下来的手机。
叼着信的小鸟图画拍着翅膀消失了。
七海向雄介投去冰点以下的视线。
「你发了什么……?」
「…………、……………咕、………………」
「应一声如何?」
「强……人……所、难……」
雄介断断续续的作出回答。七海放弃等待他的回答,查看已发送的邮件。打开一个邮箱不认识的邮件。
标题:雄介 正文:还好么?
七海倾首。她一脸意外的看着雄介,在他好像乌龟匍匐在地的背上敲了敲。可能是恢复了一些,雄介抬起脸。七海将手机递到他眼前。
「真够随便的呢。这是发给谁的?」
「啊,这个么?是幸仁。我想那家伙也差不多会用邮件了」
「你用人家的手机发,是想干嘛?另外,幸仁是谁」
「一个宅在家里的豆芽菜」
这个解释让本人听到,应该会哭着抱怨吧。
下一刻,手机发出震动。七海一脸厌恶的打开收到的邮件。
「…………回得真够快呢」
随即,她沉没下去。
七海的眉心更加厌恶地挤到一起,将手机递了出去。
雄介张开双眼,随即僵直。
标题:呀嚯!(^^)!
正文:好久不见!收到邮件超开心! (*^_^*)雄介君还好么?我超没问题!(^_=)=☆ 不过雅小姐每天冲我发火 (/_;) 超失落!好想再来奈午市玩啊!!小田桐先生也有劳了哦!(^^)V
「……………………………………………………你谁呀」
响起低沉的声音。雄介用颤抖的手接过手机,捏紧。七海依旧一脸厌恶,对雄介讲道
「情绪好得令人心烦呢。七海不知道那是个怎样的人,不过你居然认识这种类型的人,这件事令七海感到非常震惊」
「有点不对啊。角色变化太大了啊」
雄介再次摆弄手机。七海仿佛对他的狼狈感到很有意思,也就默认了他的行为。
雄介输入朴实的文字,按下了发送键。
标题:无 正文:你谁啊?
回信马上就收到了。一打开收到的邮件,热闹的文字再一次罗列其中。
标题:咦——(@_@;)
正文:好过分啊,我是幸仁啊(/_;) 自己发的邮件,不带问你是谁的吧?(^_^;)
适可而止哦(>_<) 就因为你老这样,小田桐先生才一直头痛的啊(>_<)!
「我认识的幸仁……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啊」
「就算你这么说,七海可不管」
七海饶有兴致地看着惊慌的雄介。雄介无言的动起手指。这一次输入的文章比先前长一些。
标题:不幸的信
正文:不把这封邮件在一小时内发给五个人,不幸就会降临。
「真阴沉呢。突然受刺激了?」
「我想看看他会怎么反应」
马上又收到了回信。打开邮件,雄介第三次沉默了。
标题:(· ·?
正文:((+_+))((+_+))((+_+))((+_+))((+_+))
「………………………………出乎意料呢」
「在混乱呢,看得出来」
雄介吃惊,七海点头。这时,手机又震动起来。
一打开,又来了一封邮件。
标题:不幸的信
正文:不把这封邮件在一小时内发给五个人,不幸就会降临。
「咦,这家伙好过分!」
「把诅咒还回来了呢。脸皮真厚呢」
与感到佩服的七海截然相反,雄介张着嘴注视着液晶屏幕。
几秒钟后,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打开收到的邮件,上面摆出新的文章。
标题:好过分啊(/_;)
正文:我没有五个人可以发啊(/_;) 救救我(;O;)
「一般会把诅咒发给别人,再向别人求救的么!」
「这个行为自相矛盾呢。已经不知到究竟是脸皮厚还是胆小了呢」
雄介一边小声怒吼,一边输入回信。七海半阖着眼望着文章。
「——————小田桐先生?」
标题:无 正文:给小田桐先生发过了?
无视七海满含疑问的呢喃,雄介按下发送键。
七海掐住雄介的脸,用力拉扯。
「怎么回事?他还认识小田桐先生?」
「痛、痛、别扯」
七海毫不留情的拉扯雄介的脸。雄介喊痛,正打算逃跑,手机再次震动起来。雄介维持着被拉脸的状态,打开邮件。
标题:没发哦? 正文:因为,这么做不好啦(>_<)
「你这混球,究竟怎么看待我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是说过让你安静一点么!」
七海松开雄介的脸,迅速将纸巾塞进他的嘴里。
下一刻,手机又一次震动起来。
标题:无 正文: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_+)) 要发五个人绝对办不到(/_;)
「谁管你!」
雄介关上屏幕。费了一番功夫吐出纸巾,又咽下去几张。
七海将手机拿回来,再次收进包里。沉默弥漫开。
「啊,那个幸仁和小田桐先生认识……」
「具体的还是不必说了。反正七海不想和他打交道」
七海明确的给出回答。雄介失望地沉默下来。七海将猫形包放在腿上。
突然,包不祥地震动起来。
「又是刚才那个幸仁发的吧」
七海取出手机,打开邮件。她的脸,微妙地僵住了。
她无言地将画面递给雄介。
在上面,排列着神秘的文字。
标题:无 正文:不要骚扰我的侍从
「……………………」
「……………………」
雄介的脸抽搐起来。语气明显不同的文章,不觉得出自同一只手。
挑出一部分文字再看一遍,雄介的背脊颤抖起来。
他知道。将水无濑幸仁称作侍从的人,恐怕只有一个。
在雄介脑中,浮现出美丽女性的身影。
她正露出女鬼一般的笑容。
「算、算了。不给幸仁发恶作剧邮件了」
「也对。虽然不太明白,但七海也觉得这个决定无可非议」
两人相互看了看,关掉了手机的电源。
白色的灯光消失了。眼中的黑暗仿佛浓度增加。两人靠着墙,望着不太干净的天花板。
就这样,彼此保持沉默。
不过,七海突然轻轻嘟嚷
「那个,可以问个问题么?」
「………………嗯?」
雄介嫌麻烦一般,反问道。七海接着将那句话说了出来
「————刚才,做了什么梦?」
这句话出其不意。七海侧眼观察雄介的样子。
他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动摇,只是将空洞的眼神投向天花板。
蒙着灰色的天花板,不见雪的踪影。大颗的雪片飘落,渴望将视野完全遮住。干脆降下大量的雪,埋掉整间屋子就好了。
想着这种事,他给出简洁的回答
「——————噩梦」
七海没有回答,她偏开投向雄介的视线,若有所思的敛目。
她抱住膝盖,将下巴放在上面,眉毛一时不开心的缩紧。轻轻地叹了口气之后,她用非常嫌麻烦的口气说道
「只事先说一句」
七海睁开眼睛,视线投向雄介。淡然的说起来
「七海对你的烦恼不感兴趣,也不想问。只不过,七海最讨厌梦话里说『给我解脱』的人」
沉默弥漫开。雄介没有回答。七海也一语不发。
他们彼此不开心地望着天花板,令人刺痛的沉默充填整间屋子。
但是,这很幸运。墙壁的另一侧响起门打开的声音。
————是隔壁房间。
七海和雄介彼此看了一眼。两人默默颔首,站起来。
他们心照不宣。
必须尽快行动起来。
* * *
红发少年离开房间后,抓住了隔壁房间的门柄。
在那里,正监禁着用球棒袭击自己的少年,以及少年的妹妹。
关于他们的处置,同伴之间仍有分歧。一个人对如何处置毫不关心,一个人坚持极端论调,要杀掉他们。他自己其实也很害怕。
要是不把少年和少女强行带过来,扔下不管就好了。都是因为专程将他们绑架过来,所以才惹来了一身麻烦。一想到这样下去,前辈的极端论调将没人能够控制,自己会沦为杀人犯,他便感到一阵恶寒。
此时,他张大双眼。
双马尾的少女倒在房间中心。
她缩成一团,激烈的抽搐着。想起夸张的咳嗽声。
少年脑子变得一片空白。他连忙靠过去,抱起娇小的身体。她面色苍白,她的手掌白得像骨头一样,紧紧握住。
在她身旁的地板上,是一滩好像呕吐物的东西。他仓惶地向她提问
「喂、喂!你怎么了,喂!」
「……噫……唔、啊…………」
少女痛苦的发出声音,脑袋随即耷拉下去。
可能因为意识非常浑浊,微微张开的眼皮下面,眼球无规律的运动着。
面对这个异常的状况,少年倒抽一口凉气。就在下一刻。
他的肩膀,被人轻轻一拍。
此时,少年立刻想起来。
话说,这屋里的人,有几个来着?
他连忙转过身去,与此同时,拳头陷入胸口。剧痛窜遍全身,少年当场蹲了下去。唾液从嘴里不停地流出来,无法顺利的发出声音。
在苦闷不支的少年背后,少女蓦地抬起脸。
两根马尾左右摇摆,七海发出疲惫的声音。
「尽管臭不可闻,不过进行得很顺利呢」
在她背后,有一个垃圾袋破了,放在从红发少年的角度看不到的位置。里面洒出来的厨余混着汁液,在地板上扩散开。
雄介走近蹲下来的少年,在他身旁坐下,看了看他的脸。
「喂,要不要紧?应该不要紧吧,而且我还手下留情了。对不住了,看你刚才的狼狈样子,在坏人中应该是那种让面包发霉的细菌的程度吧。是那种感情脆弱的类型么?不过,还是得让你老实点哦」
咻————————————!
雄介迅速撕开掉在地上的衣服,将少年的嘴堵住,捆住他的手脚。接着,确认他能够正常呼吸,让他躺在了垃圾袋之间后,两人走了出去。
在他们背后,少年像鱼一样弹着。雄介一时驻足,转过身去。
看到他的样子后,由衷感到认同一般呢喃着
「……果然很像虾呢」
雄介再次走了出去,和七海一起离开了房间。
门咿呀作响,然后关上。
* * *
「就这样,锁从外面打开了。怎么样?七海觉得,直接回去应该不成问题。到了外面还可以报警。还是快点离开吧」
「啊,球棒也没了,心情好失落,好吧,就这么办」
两人小声快速交流。从走廊上能够看到老旧民宅的屋顶。天空很蓝,但走廊一片昏暗。街景静悄悄的,空无人烟。
七海一马当先,在不太干净的天花板下走向电梯。
但是,走了几级台阶之后,响起硬质的声音。
——————噶嚓
七海面前的门打开了。这幢公寓的入住者很少,四楼除了犯人似乎没有其他人入住。七海在被带走的时候,掌握到了这些情报。
七海依旧面带笑容,思考着为什么会这么不凑巧。
恐怕,得怪身旁的海蟑螂平日里爱造孽吧。
七海立即调整呼吸,屈身。门打开,戴鼻环的青年走到走廊上。粗鲁的容貌和张扬的金发映入眼中。在即将朝七海和雄介走来之前,七海飞奔出去。
七海如子弹一般,用身体撞向打开的门。
门应声关闭,撞到青年。
「疼死了!搞什么鬼!」
在他大叫的同时,站在七海背后的雄介迅速移动。他从半闭的门前面穿过,看准时机,在青年打算开门的时候,用肩膀撞了上去。这一刻,七海将把手拉向跟前。被猛然打开的门拖住,青年失去平衡。雄介一跃而起,脚在青年的头上挥下去。
——————叩
雄介的脚踝陷入青年的脖子,发出钝响。
青年当即倒地。七海将门敞开,冲了出去。雄介将青年的背当做踏板,跳了起来。他将七海抱起来,当即转了滚了半圈,让七海先走,然后跑了起来。
————在这几秒间。
从背后传来痛苦的呻吟。下一刻,这个声音爆发。
某人发出背部被踩踏的声音。
「原来是这样啊。别小看人好不好?」
与此同时,响起冰冷的声音。雄介冒起鸡皮疙瘩,仅凭直觉向前一跳。
他紧紧抱起七海,在地板上滚了一圈,直接就这样将七海向前扔出去。七海被扔到电梯前面,抬起脸。
「你干什么!、!」
「快逃,小鬼!先到下面去!」
雄介叫喊。七海掌握情况,一声不吭的按下电梯的按钮。
门刚一打开,七海便从缝隙中溜了进去,毫不犹豫的按下了关闭按钮。
她转过身去,利器反射的光刺到眼睛。
雄介,正与持刀的男人对峙。
直到门关上的前一刻,七海一直凝视着他的身影。
* * *
本想将刀踢飞,却以失败告终。
雄介退开一步,拭去滑落到下巴的汗水。
眼前男人的手中,是一把大型的救生刀。全长超过了三十公分。刀刃上有着锯子一般的沟槽,前端勾勒出锐利的曲线。
雄介的视线从刀上移开,盯注眼前的对手。
男人露出平静的笑容。
男人仿佛看着胡闹的孩子一般,注视着雄介。
男人中等身高中等体型,大众化的容貌,影子微妙的薄弱。全身穿着黑衣的样子,让人联想到黑衣人。年龄似乎很年青,不过看上去超过了三十岁。
雄介感觉背后冒起鸡皮疙瘩,无言地手掌一开一合。
他的手中,没有球棒。他将视线落在手掌上,咬紧嘴唇。
男人轻轻地叹了口气,脖子左右动起来。骨头发出嘎啦的声响。
「这算怎么回事。我都说了很麻烦了吧?把这种东西带过来想做什么。我本来想还是算了,让你们回去好了。说起来,我也是个外人。不过是被脑子不好使的熟人强行喊出来罢了。不过啊,你闹得有点过头哦」
他的眼睛像线一样,眯得更细了。在他手中,刀子咕噜咕噜的转着。
「贼船已经上了,就稍微玩玩吧?」
雄介不知男人是什么来头。
不过,他所散发出来的气场与先前的对手截然不同。
雄介静静的咽下一口唾液,向后退了一步。
杀了父亲之后一直忘却的感觉,久违的回想起来。
自己还是个孩子。
还很无力。
「不妙…………………………情绪好低落!」
雄介呢喃着,向后跳开。与此同时,刀掠过他的腹部。
男人再次跃起,以毫不多余的动作与雄介展开肉搏。雄介连忙向后退开,可无法顺利的拉开距离。划出锐利轨迹的刀,切开他的衣服。浅浅的红色在皮肤上冲开。
疼痛令雄介嘴角歪斜,雄介进一步后退。脚被缠住,速度放慢。
两三次用危险的姿势躲开刀刃之后,到达了楼梯。但是,雄介没有用力下去。雄介猛地蹬起底板,手放在扶手上,直接横越过去。
他的身体腾空而起。男人短短一瞬间双眼张开。
雄介掉向了下面的楼层。没有闲工夫确认落地地点。他在空中强行调整姿势,将所有的神经集中在脚上。他打算从狭窄的楼梯上掉下去,然后失败了。
他脚下一滑,摔在了台阶上。雄介短促的吐出一口气。胃里的东西向上翻涌,喉咙如抽筋一般疼痛。他忍住狂喷的汗水,打算站起来。但是,脚无法顺利的动起来。他尝试用意志的力量,控制颤抖的全身。
此时,开关切换了。
「……………………………………………………奇怪?」
雄介茫然的望着天花板,发出声响地扭动脖子。
他就如同是一般躺着,小声呢喃。
「…………………………………………我,在害怕么?」
他不可思议的呢喃着,就这样,在楼梯上摆成大字,一动不动。
他的眼睛,仿佛仰望着蓝天一般望着天花板。他眨了几次眼睛。从楼梯上面,响起硬质的脚步声。男人慢慢走下来。
————踏、踏、踏
澄澈的脚步声响起。男人在雄介跟前的台阶停下来。
他屈下身体,坐了下来,就像对流浪猫搭话一般,说道
「怎么,不玩了么。嗯?」
咻啪、咻啪、咻啪、咻啪
他熟练的旋转着刀,问道。不过,雄介没有回答。
雄介的眼睛咕噜咕噜的旋转,呢喃起来
「烦死了,混蛋」
雄介毫无前兆的动起身体。
他保持着躺下的姿势,毫不犹豫的掉下台阶。响起肉碰撞的悲惨声音。就好像被扔掉的人偶一般,雄介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雄介撞到了楼梯间的墙壁,动作停了下来,再次摊成大字,仰望天花板。男人仿佛吃了一惊,吹起口哨。他用愉快的语调问道
「喂、喂,这究竟是在干什么?能不能稍微告诉我一下?」
雄介没有回答。不过,他不耐烦的挥动手腕。
下一刻,他猛然直起身体。力量从肩膀卸下,仰望天花板。
他的嘴茫然地张开,漏出犹如来自地狱的声音。
「…………啊————————————、这不行啊」
「………………嗯?」
男人纳闷,下到雄介前面的台阶。但是,男人的身影已经无法进入雄介的视线。雄介双手猛烈地开合。
就好像在寻求某种东西一般。
「不行啊。不行啊,这可不行啊,都说不行了啊」
男人蹙眉,不解地听着这个声音。
雄介的独白还在继续,语速逐渐增加。
「不行啊,不行啊,喂?我不想死啊。我好怕啊。所以,我不要死,我要苟延残喘的活着啊,喂。这样就够了。这一点我知道啊。可是,不行啊。不行啊」
从他的嘴唇飞出泡沫。充血的眼睛左右移动。
愈加激烈的口吻,顷刻间转化为悲痛欲绝的叫喊
「什么啊,正常点啊。普通的害怕什么的蠢不蠢啊,蠢不蠢啊你,这是说情绪低落的时候么。着急什么啊。害怕什么啊。什么正常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够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烦死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雄介以异样的动作站起来,如骷髅一般露出牙齿,重新转向男人。他的表情中,明确的浮现出走投无路的神色。
男人不解的歪着脑袋。从男人的角度来看,雄介的反应是在太过诡异。仿佛比起面对死亡的恐惧,看上去更像在害怕从身体内侧激发出来的感情。
「不可思议……将死之人会有人这种反应,还是头一次见到,有意思」
「吵死了啊…………吵死了啊、吵死了啊、给我闭嘴…………………」
雄介的手犹如癫痫发作,不断地张合。
他咬牙切齿。但是,他寸步难行。
他的状态乱了。与平时的状态存在致命性的差异。雄介虽然认识到这一点,但束手无策。
这里,没有能将人头盖骨砸碎的东西。
回想起很久以前,怀念的人,用那个单手将狗的头盖骨砸碎。手掌再次以异常的速度发生痉挛。雄介咬牙切齿,甚至能听到骨头在咯吱作响。
————这个时候,无法顺利的发狂。
但就在下一刻。
「在干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呆子!!!!!!!!」
台阶之上响起巨大的声音。雄介微微张开双眼。
唯独此刻,他不由将自身的纠葛与苦恼全都遗忘掉。
奇怪,那家伙为什么会在这里?
想到这里的瞬间,男人头也不回的屈下身体。与此同时,某种东西以可怕的力量冲了过来。那个东西描绘着漂亮的正圆,撕裂空气。
那个东西撞到墙壁,应声弹起。
哐————————————————
金属球棒掉在了楼梯间。雄介张大眼睛,向楼上看去。
在那里,是如仁王一般伫立的小个子身影。
耀眼的蓝天在她背后绽开。裙子随风飞扬。仿佛在说「别看里面」一般,太阳的七色虹光在眼前放射开。
她插着双手,低声呢喃。
「就算是一瞬间,你觉得七海害怕了,这是耻辱。七海什么也没说,你却自作主张让七海逃跑,这也是耻辱」
这个声音,听起来十分气愤。
七濑七海露出灿烂的微笑。
「七海可不要欠人情。你以为七海会报警之后立刻逃之夭夭?报警的话,你的处境会很不妙吧。于是,七海就过来,结果你就弄成了这个鬼样子?」
下一刻,雄介感觉她的双马尾仿佛浮了起来。
七海狠狠地瞪着雄介,大叫起来
「少开玩笑了!让别人先逃,是能够活下来才说的台词吧!七海对不感兴趣的东西提不起兴趣,可是如果因七海而死的话,七海会很伤脑筋的!要死别跟七海发生瓜葛,找个荒郊野外去死好了!」
她气得一塌糊涂。雄介愕然地望着她的身影。突然,她缄口不语,用令人惊讶的冰冷眼睛俯视雄介。
那张脸,与梦中与他说话时一模一样。
她摆出鄙夷的目光,说
「七海不知道你脑袋里在想什么。不过,对活着,没什么好去烦恼的」
哐啷、哐啷、哐啷、哐啷、哐啷
放出话之后,她将棒球包扔向楼梯。收在里面的剩余的两根球棒从楼梯上滚落下来。七海突然冲了出去。两根马尾边随风飞扬,然后消失。
只听到电梯发出下降的声音。
几秒钟后,雄介望着空空如也的蓝天,叫起来
「你这个时候又把我扔下么!」
「这究竟唱的是哪一出?」
男人毫无恶意的呢喃起来。看着雄介与七海的交流的时候,紧张感似乎突然消失了。下一刻,他的头发舞动起来。风压掠过男人的脸。
铿————————————
发出尖锐的声音,刀从手中被弹飞了。
男人没能掌握情况,不断眨眼。
在他眼前,是挥起球棒的雄介。
「——————————————————————————我知道啦。多谢咯」
雄介轻轻地呢喃。刀旋转着向下落去。雄介微微偏开脸,掠过脖子的刀刃掉在地板上,切开运动鞋的前端。
但是,他没有丝毫动摇。他的嘴上,点缀起凶残的笑容。
「去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球棒朝着男人挥了下去。男人后退一步,将其避开。雄介以凶猛之势挥出球棒。球棒撕裂空隙,发出激烈的响声。
每次以异常的速度挥舞球棒,雄介的手便会咯吱作响。但是,他毫不在意。男人被疯狂的动作所压迫,向后大跳一步。随后,他如同画弧一般在楼梯间移动,退下台阶。
「哎呀,这可真没想到………………哟、不好」
铿————————————
尖锐的声音再度鸣响。
被投出去的球棒回旋着从男人身旁穿过,砸在墙壁上,应声弹起。男人一瞬间转向背后。他的脸上,浮现出明确的紧张。
雄介无言地伸出手。在他手中,收起了七海留下的球棒。他扬起嘴,露出凶残的笑容。目睹野兽一般的表情,男人困惑地举起双手。
「你这眼神真让人讨厌。我可不想对付完全发狂的人。不好意思,能让我回去么?再继续下去,可要超过我的工作范畴了」
「 啊 、 你 要 逃 么 ? 你 想 逃 走 么 ? 你 想 逃 走 吧 ——————? 」
雄介如唱歌一般问道。男人叹了口气,手绕到腰后。他又取出另一把刀,扔上空中,然后熟练地接住,对雄介问道
「刚才那孩子,不是在下面等你么?对了呢。至少让那孩子吃点苦头吧,要不要试试?」
被如此问道,雄介停了下来。他的表情消失了。
他面无表情的放下手,用冰冷的眼神看着男人。
男人露出笑容,向后退开。
「这么决定,对咱们都好吧?再见了。有缘再耍吧」
男人用轻浮的口气说着,走了出去。
就在下一刻。
「——————那家伙,怎么可能会等我」
雄介轻声呢喃,一跃而起。
他身体飘起来,毫不犹豫的冲下台阶。
————朝着男人的方向。
男人转过身来。雄介在他的肚子上完成着陆。男人的身体弯成「く」字。在此前一刻,他强行挥刀。雄介的牛仔裤被切开,血从里面流出来。雄介直接在体势崩溃的状态下,摔到了楼梯上。
男人掉到楼梯间,空气从肺脏压出来,然后一动不动。躺在楼梯上的雄介,仰望天花板。他眨了几下眼睛,挥出手。
————呼
伴着强而有力的声音,球棒指向天花板。
「嚯」
雄介发出小口无意义的感叹,然后起身。他摇摇头,用球棒撑起身体。他的大腿还在微微的流着血。
他就好像如今才察觉到一般,呢喃起来
「………………………………………………………………啊、好痛啊」
* * *
「搞定了么?」
雄介下到一楼,立刻停了下来。
七海从公园外的树丛中现身。她拍掉黏在头发上的叶子,优雅的下到地面。在她手中,是不知从哪儿买来而且已经喝完的果汁空罐,还有似乎用来垫屁股的沾满泥的衣服。恐怕是从那个屋里拿出来的。
雄介半阖着眼问道
「你……怎么没逃?」
「因为,如果你被杀了,七海不马上报警可是会有生命危险的。如果你受伤了,也要做很多准备……七海觉得,状况已经分析的很透彻了。在这里地方,只要自己不出来,是不会被发现的!」
七海露出惹人怜爱的微笑。躲在树丛后面,只要不是刻意去向里面窥视,的确不会被看到。
「什么啊。如果我受伤了,难道你要叫救护车么」
「不,就算你向急救人员提供证言,七海为了撇清关系,还是需要清理现场留下的痕迹。就算事情让同学知道了,也会相当麻烦吧?」
七濑七海喜欢平静。她为此不懈努力。
七海露出宛如天使的笑容,雄介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七海用随手撕下的布绑在雄介脚上。由于牛仔裤的布料盖得很严实,从外面看不出受过伤吧。肚子上的伤很浅,血已经止住了。他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啊,我知道了啦。谢谢你把球棒拿给我。多亏你,勉强解决了。再见!」
突然,雄介的衣服被用力拉住,转向身后。
七濑七海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挂满可爱的笑容。她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现在报警的话,警察就算要来,多半也要花上不少时间」
七海微微倾首,抬头看着雄介。
她单手拿着橙汁,问道
「那帮家伙,你都绑好了么?」
* * *
「诶哟、嘿!」
雄介将背上的男人放下来。
房间里,四个人摆在了一起。左端是红发少年,他瞪圆眼睛,像虾一样挣扎着。挂鼻环的青年一度恢复意识,但是雄介用球棒又给他来了一下,让他昏厥。在机车上吃了球棒一击的少年虽然有意识,但身体似乎无法动弹。黑衣男子尚未清醒。
他们所有人都用撕开的衣服绑住嘴。活用屋子里找出的尼龙绳,将他们身体绑住。对其中拿刀的男人绑得特别结实。
七海无聊的坐在旁边。她不帮忙,只是监视雄介完成工作。看到雄介放下男人之后,她微微倾首,问道
「弄完了么?」
「啊,弄完了」
雄介随口回答。听到回答,七海将准备好的纸放在了右端的男人身上。上面写着一排无法辨认笔迹的字。
『飞车劫匪。劳烦逮捕』
纸上大致写了旁边的房间是犯罪分子的窝点。
隔壁房间还留有大量的包。不管要多少证据应该都能找出来吧。
在七海的指示下,雄介小心翼翼的消除了自己和七海的痕迹,两人离开房间。穿过走廊,乘上电梯。七海在电梯里嘟嚷起来
「这样还真有些痛快。不过,七海的自行车坏掉了,实在太遗憾了」
「咦?这件事你要怨我么?」
雄介发出混着害怕的声音。七海的自行车毁坏,完全是因为雄介毫不犹豫的从斜坡上腾空落地所至。雄介连忙试着为自己辩护
「如果没我的话,钱包是拿不回来的哦,让我负这个责任,实在太不讲理了吧!平等交换对吧?」
「你说的也对。关于这件事,七海很感激。哎……真拿你没办法。以后去买东西,要去拜托那个人了……反正在家里也很无聊」
七海叹了口气,小声说道。雄介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七海应该是和房东太婆婆两个人住才对。可是,不在人前露面的老婆婆,应该不会去买东西。
那个人,指的是谁呢?
「那个人是谁?还有谁在家么?」
「谁知道呢。七海没想过跟你讲,也没这个必要吧」
七海露出灿烂的微笑。雄介一脸不满地缄口不语。
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开始吹起口哨。
春光明媚的隅田川,上上下下的船夫
叮——————————
电梯门打开了。两人一起走出门。穿过公寓停车场的时候,七海停了下来。在车棚下面摆着的机车旁边,停着一辆黑漆的自行车。看上去是一流货色,是专为奔跑设计的形状和材质,与市面上商品截然不同。
七海眨了几下眼睛,拉起雄介的衣服。
「等一等」
「昂?怎么了啊,我肚子饿了」
七海无视雄介的声音,在自行车旁边蹲了下来。她望着看上去很高级的自行车,在膝盖上撑起脸。她又眨了眨眼睛,向上看着雄介,问道
「这个,是不是那帮家伙的?」
* * *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自行车发出轻快的声音,奔驰着。
骑车的七海开心的蹬着自行车。自行车对她来说太大了点,不过站着骑勉强能够维持平衡。在她身后相当远的距离,雄介正在奔跑。
「慢慢走也没问题哦,不用勉强跑过来啊」
「这时候,就没有把自行车让给我这个选项么,你这混蛋!」
雄介固执地追着七海。或许因为他大腿的割伤很平整,幸好出血量很少,不是很痛。不过每跑一步,疼痛便会激烈地席卷全身。不过,他将怨声咽了下去,继续奔跑。在他背后,棒球包还是一如既往的摇晃着。
就结论来说,自行车是那群男人中某人的东西。
两人再次回到男人们的房间里,大搜特搜之后,找到了类似的钥匙。作为这次的抚慰费,七海擅自征收了自行车,驶向公寓。
七海为防留下通话记录,让雄介在途中的公用电话匿名报了案。之后,警察会怎样处置呢。
就算四个人说出事情经过,他们嘴里荒唐的小学女生和高中生,也应该会被当做编造的故事吧。虽然也想过有再次遇到他们的可能,不过这种事到时候再说吧。
七濑七海拥有将日常坚守到底的自信,嵯峨雄介什么也不会去思考。
自行车轻快地奔驰着,拐过拐角。已经快到公寓了。
秋天的太阳下班很早。天空开始染成红色。七海在薄暮的天空下愉快的前进。自行车滑进了公寓的停车场。七海猛的下车,上好锁。雄介疲惫地舒展了一下身体。
「终于回来了」
「累死了。竟然到最后还让我用跑的」
真是一段漫长的旅途。
寻求大米竟然会遭遇事件,就算雄介也没有想到。
雄介叹了口气,走了起来。不过,他的脚步突然停下。
一只小小的手正抓着他的衬衫。雄介战战兢兢的转过身去。
七海露出天使一般地笑容。
她还是老样子,亲切地问他
「呵呵,要来的话就做好觉悟哦,七海说过的吧?」
「哇,这小鬼太不讲理了!不要拉不要拉,会破的会破的会破的,住手啊!受够了啊!混账,我是不会死心的!」
雄介左右扭动身体,他看准七海的手松开的空隙,猛地逃了出去。
七海想再次抓住他的衬衫,可是以失败告终。雄介以仿佛要摔倒的势头跑了出去。
「啊、站住,干什么啊,你这海蟑螂!」
「所以说,我肚子饿了啊!」
「七海也一样啊!不要擅自走掉!」
七海也跟在他身后,跑了起来。两人登上楼梯。
楼梯上发出匆匆忙忙的上楼声。不久,爆发门猛然打开的声音。
打扰了!
有人在吗?
「啊、小田桐先生在家啊。你好!我肚子好饿喔,有没有吃的?好痛!臭小鬼你干么啊?」
「我从刚才就一直叫你回去了啊,你这海蟑螂!小田桐先生!由着这种人的话会蹬鼻子上脸的哦?觉得困扰的话,一定要痛骂一顿才行!」
两人争论起来。这个声音,和某人平静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风吹拂。寒冷的残风,在夕暮的天空飞舞。
留下的自行车,为公寓添上了一道新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