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墨阿座化与小田桐通勤的假日 Side:M(2 / 2)
我呆呆的想着,对她的话感到纳闷。连我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充满屋子的巧克力味道,突然变浓。胸口被甜腻的味道充满。感觉肺要烂掉了。但是,这比鱼的腥臭味要强好几倍。
点点残留的侧腹的疼痛也消失了。
对着一直沉默的我,少女不耐烦地开口
「你呀,不能放弃思考哦。逃避怠惰,沉溺于麻痹状态的快感之中是你的自由,不过选错了可怎么办?虽然你露出一张好像恍然大悟的表情,但那是错觉。你只是因为没有其他可以依赖的人,所以才对眼前未知的存在感觉到了可能性。这样的坚信,对我而言只能是添麻烦。就是因为这样,你才……」
少女淡然地吐出恶语。不过他叹了口气,突然噤口。
「说了也是白费力气。反正,你马上就会理解的吧」
少女的话让我萌生一抹不安。她的视线从我身上移开,拿起手机。确认画面之后,微微倾首。
「真是的,真冷淡阿,小田桐君。究竟怎么回事,邮件也不回。变成连寻乐之心都无法理解的大人的话,我可会寂寞的哦」
————啪
少女合上手机。我挥去不安,反刍着她的话。
这是第二次从少女口中出现人名了。
「小甜桶君?」
「小田桐君就是小田桐君。是我的助手哦。他在的话非常方便,不过不懂通融呢」
非常方便,竟然用这种词来形容人,感觉好怪。
不过,这种是无所谓了。相比之下,少女的话让我在意起来。
她的助手是怎样的人呢。
其实没有去在意的必要。还有大量的事情更应该去思考。
这间屋子,是怎么回事。我,究竟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不是必须回去么?
想到这里的瞬间,涌上一阵呕吐感。内脏在肚子内侧蠕动着。感觉变成了放在托盘上的鱼。胶质的眼球泌出泪水,从脸上滑落。
「欸…………啊…………呜」
好难过。但是难过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不过,我对一切都难过得不得了。
无力的味道渐渐变淡。甜腻的味道消失,腥臭味充满鼻腔。好可怕。相比这间屋子,我开始害怕别的某种东西。
我激烈地摇摇头,切换意识,向少女搭话。
我尽可能让意识避开某种东西。
「说到助手……要做什么呢?需要助手的工作,想不到很多呢……哈哈」
连我自己都觉得的尴尬,发出笑声。少女向我投来木讷的眼神。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优雅地伸出手,拈起一块巧克力。
————咔嘣
「我在这间屋子干灵能侦探。委托人一般是通过我的朋友或认识的人介绍而来,或者偶然造访这里的人呢。他们身上必然存在着被卷入委托的理由。这个世上,不存在完全无辜的人」
她的手指突然松开,咬掉一半的家掉了下去。
————扑通
坏掉的家掉入了变温的热可可中。它没有沉入总量减少过的液体,可以看到屋顶的顶端。少女用勺子戳起那个,细语到
「被怨恨的人身上,有被怨恨的理由。被牵连的人身上,有被牵连的缘……无论本人如何主张呢」
不知为何,背上窜过一阵薄薄的寒气。我将寒气挥掉,反刍少女讲述的话。灵能侦探,这个职业相当可疑。恐怕只是随便听取委托人的故事,然后出售水晶之类高价商品的职业吧。少女华美的衣服,也是为了谋得委托人认同的舞台装束,这么想就能够接受了。
少女的样子会让人联想到非人生物。可按理说,真正扯上灵能的工作,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时尚的超能力者之流,我觉得都是骗人的。
刚才那些不可思议的经历,向我控诉着这样的想法是错误的。但是,我对此毫不理会。我试想着在她身旁,自己以来访的委托人为对象流畅交谈的样子。
————感觉还不赖。
说实话,我并没有那么健谈。而且连我自己也明白,我是个沸点很低的人。不过,只要在她身旁,感觉这不成问题。巧克力的浓厚味道我可以忍受。我紧紧的合十双掌,依赖着这份想象。
对呀,不想回去的话,不回去就好了。
既然无法从这间屋子里开,不出去就可以了。
「助手的话。只需要一位么?」
「————嗯?突然间怎么了?」
少女用勺子舀起湿哒哒的家。小小的嘴张开。鲜红的舌头接住滴下的液珠。我扣紧双掌,继续说道
「是叫小田桐对吧?那个不通情理对吧?再多一个人也没什么不方便吧。我,那个。是灵能侦探么?我对这个还是有点兴趣的呢」
「………………原来如此,来这一出么」
少女用冰冷的细语回应我颤抖的声音。只是听到这个声音,我便确信自己会遭到拒绝。不过,少女没有继续说下去。她迅速将家咬碎,咽了下去。然后又打开盒子,在指尖上放上另一块巧克力。
一直肥大的鱼在白皙的手指间回转。
「我本以为你总会察觉到的,所以就放着你没管哦。不自然的东西,很快便会回归自然的形式。正因如此,你当初在这个屋里才会不安,才会不停叫喊。但是,如果你一直依赖着你的梦就无济于事了。你对我突然怀有好意的理由,只是逃避。对我来说,这只能是添麻烦」
突然,她讲出毫无关联的话,不是拒绝,也不是愤怒,而是用唱歌一般的语气,说出我无法理解的话。我听着听着,心情开始变差。我无法理解少女的话。本应如此才对,可我感觉她戳中某种致命性的东西。
少女露出野兽般的笑容。
她用温柔的声音,告诉我。
「————你来这个屋子后,好像碰到了什么,却什么也没碰到。回想一下吧。好像有什么改变,却什么也没改变」
————咔嘣
鱼粉身碎骨。小小的脑袋碎掉,消失在了少女的嘴中。
我内心否认了她的话。我无法忍受这种莫名的不祥话语,堵住耳朵。
但与此同时,影像在我脑中以猛烈的速度展开。
我抽起滚落在脚下的陶瓷制人偶,朝窗户扔去。那个东西,砸到了从堆积如山的东西的空隙中透出的蓝天。但是,玻璃毫发无损。人偶没有坏掉,从衣服堆成的山上滚下来,掉在原来的地方。
无论我扔过与否,人偶的位置没有改变过。
「这种事……这种事怎么可能……咦……完全搞不明白」
「你应该明白才对。若非如此,你又为何动摇?」
她头一次将视线与我重合。凛冽的瞳眸中所浮现的光,令我呼吸为之一窒。
她的眼睛十分澄澈。
而且,有着无边无际的冷酷。
「我使用手机的时候,你突然靠过来。然后,你做出要抢的动作之后,突然站定不动了。尽管大体预想得到,但你究竟想干什么?」
不应该是这样。我的确抓起了手机,然后把手机弄掉了。
我想叫喊但发不出声音。记忆在我脑中回溯。以迅猛的速度倒带的光景,静止下来,又动起来。
我抓起手机的时候,少女并没有特别的反应。
她不知为何,注视着沙发下面,咬着巧克力。
那个时候,她为什么盯着沙发下面呢。
我听到手机里传出的奇妙声音,手机不小心掉了下去。
手机发出咚的一声钝音,掉到了沙发下面。
少女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冰冷的回荡,令我倒抽一口凉气。
————你,好像有什么改变,却什么也没改变。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致命的预兆让我全身颤抖。侧腹开始慢慢疼起来。就好像,刀子正在一点点的陷进去一般。
「啊……好、好、痛……」
我忍不住放声大叫。少女望着痛苦的我,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她红唇微张。我回忆起最初感受到的强烈印象。
「你在说什么?」
少女很美。
但很不祥。
「肚子上插着那种东西,会痛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下一刻,剧痛在侧腹迅速蔓延。至今从未有过的刺痛贯穿全身。
我无力维持呼吸,视线落在侧腹。
一把菜刀陷在肉里,衬衫被红色所侵蚀。
刀柄的方向,伸着一只出乎意料的巨大的手。那只让人联想到馒头的煞白手掌,握着刀柄。近似笑容的褶皱在极粗的手指上浮现。
住手、求你了、求你快住手啊、喂、喂、快住手、喂。
我想叫喊,但出来的只有混乱的气息和大量的唾液,发不出声音。
就连那个时候,我也没叫出来,更何况是现在。
白手的方向,巨大的女人呲牙咧嘴地微笑着。
下一刻,手横着一拉。
菜刀的刀刃发出声音,将我的肚子横向切开。
「呀、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从喉咙里流出来。火热的血潮漫到脚上。发出湿润的声音,内脏掉在地板上散开。我抱着肚子呻吟着。可怕的剧痛蔓延全身。但即便如此,我仍没有死。
血如泉涌,肚子被撕开,内脏掉落,但我依旧艰难的活着。
「啊、啊、啊」
我拖着内脏,想要逃跑。视线摇晃起来,白色的壁纸开始发黄,随后发出声音,开始上卷,变成了因湿气而扭曲的模样。在地板上,从餐桌上掉下的鱼望着天花板,血从它的肚子里滴下来。
继我之后,鱼的肚皮会被菜刀撕开,腐烂的内容物会露出来吧。
「 阿— 、 阿— 、 阿— 」
我在地上拼命爬行。肠子在脚下发出声音,被压烂,里面的东西流了出来。在地板上散成一滩的那些,粘着其他东西的脏器,弄脏我的肚子。
我全身冒出鸡皮疙瘩,一边滴着唾液,一边前进,剧痛灼烧着脑浆。但与此同时,自己异常的冷静。冷静的我观察着自己,痛的发狂的自己流着口水到处乱爬。但是,疼痛和恐惧在不知名的脑髓中同样不断冒出。
好痛、好痛、好痛。在充满暴力的痛觉中,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声音。
你什么也没说啊……你什么也没说啊……我觉得这个答案啊,有点笑不出来啊……好了,正确答案究竟是什么呢……结果在广告之后揭晓!
声音从电视里冒出来。在期待答案的掌声之后,一直播放着广告的轻快音乐。
女性的声音开始歌唱洗衣粉的效果。然后,和湿软的脚步声重叠在了一起。脚步声缓缓向我逼近。
我拼命地向前逃走。但是,脚步声穷追不舍。
我转过身去,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
只穿着内衣的肥满女人手里拿着菜刀,站在那里。从下垂的乳房滴下的,无疑是我的血。
「鱼为什么不行啊。开什么玩笑啊,喂」
女人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不过,声音的语气突然变了。
发疯似的笑声响彻这一带。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笨蛋、笨蛋。出来了出来了。肠子要出来了………………好可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我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视线之中,映出扭曲得十分奇特的女人身影。
拿着菜刀的肉块,露出扭曲的笑容摇晃着。
看着如噩梦一般的情景,我恍然大悟。
这,是现实。这才是现实。
正是最糟糕最该死的现实。
————现实是梦,梦是现实。
不知从哪儿听到的话语传入耳朵。并且,与巧克力碎掉的声音重合起来。
冰冷的声音,与综艺节目的爆笑声重叠之后,开始播放。
————现实是梦,梦才是现实……很有意思的话呢。既然我的现实中,混入了只有你能看到的情景,
……这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答案只有一个。
少女的现实对我来说是一场梦,少女的现实中混入了我的梦,这才是真相。
「 阿— 、 阿— 、 」
我张着嘴,喘着气。柔软的内脏贴着肚子,我没动一下就会发出湿响。
我差不多应该死了。但不知为何,我没有死。
疼痛还是老样子,在脑中迸发着火花,不断灼烧神经。
电视里,响起了观众们的掌声。
转过头去,女人松弛的肉映入眼中。
我的血,在满目疮痍的地板上扩散开。我抬头看着被铁锈味熏染的肮脏而逼仄的房间,回想起来。我离家出走,突然住进了偶然认识的女人家里,勾勒出这几个月的回忆。
那是一段犹如沉入无底沼泽一般,无可救药的日子。
肥满的女人特别丑陋,从相遇当初言行就很诡异。在她那里发现可疑的药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跟着这个女人可以遮风避雨。女人好像很有钱,我的生活费也是女人出。家里有固话,但没有手机,发不了邮件有些不方便。但是,只要能将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忍下来,不愁生活问题。
而且柔软的肉,只是排解性欲的话绰绰有余。
不过,我渐渐变得无法忍受她的丑陋。
在我变得粗暴的同时,她也的神智也渐渐坏掉。
我虽然感觉到了危险,但我离不开已经习惯的不悦的生活。
结果就是这样。
就是这最差劲,最糟糕的结局。
我在地上爬着,不断逃走。可是,无论经过多久也没能靠近门。感觉方向好像很宽敞一样。每动一下,疼痛就会加剧。但我无法停下。女人会从身后追上来。
我又转过头去,只见她的样子膨胀得就像皮肤色的气球一样。头快要贴到天花板。条状的赘肉被拉长,从皮肤上散发出汗与污垢的味道。巨大的眼睛眨起来,睫毛动起来发出响声。
不能被她抓到。一旦被她抓到,一定会被她吃掉。就像做成晚饭的鱼一样,被放在托盘上,被她从头开始整个吃掉。就算被石磨一般的牙齿咬碎,咀嚼,送进喉咙下面,依旧死不成,只能苟延残喘地活着。因为,迄今所经受的疼痛都没能让我死掉。我会被滚烫的胃酸溶化,表皮崩落,变得只剩下骨头,可我还是能感受疼痛,在她的肚子里持续不断的饱受煎熬。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这样。所以我爬呀、爬呀、爬呀,不得不为了逃跑而爬行。
「 啊— 、 」
唾液洒落。咸湿的体液和血液在地板上扩散开。屋子无限膨胀,地板如沙丘般崩解。一定是女人肥大的肉体,塞满了整个房间来压迫我,让房子崩溃掉。我颤抖着伸出手。明知白费力气,依旧不断逃跑。
我在地狱中不断彷徨。
指尖突然。
触碰到了包在长筒袜之中的脚。
「————于是,你在做什么?」
地狱般的房间里,站着一个美丽的身影。
完美的造型,伫立在扭曲的空间内。少女用那双冰冷的眼睛俯视着我。
从黑色的哥特萝莉装,飘散出甜美的香气。巧克力的味道驱赶了铁锈的味道。少女与在那个屋子里时,看起来别无二致的美。
但是,有一点不同。
少女,撑着一把红色的纸伞。
「哼、还以为你看到了什么呢,结果不是挺有意思么。我有些兴趣了哦」
少女脸上露出讨厌的微笑,细语着。红色的池水,漫过了她黑色的脚尖。
「区区一个人的肚子被撕开,是不够形成水池的呢。而且在这样情况下,你依旧活着。真是的,你已经沉溺在这种奇异的状况中了不是么」
荧光灯的灯光,在少女的脚尖上跃动。她从红色的血池中抽出脚。
黑色的脚,没有染上分毫。血没有打湿少女的脚,静静地晃动着。
「你所沉溺的这幅情景,是被扭曲的现实。就算还原现实,也与梦境并无二致哦。内脏暴露出来还能活着的人类……这种东西作为杂耍还真是稀罕而单纯。你也够了,别再叫了怎么样?」
少女用低沉的声音细语道。她眼中一瞬间浮现的愉悦之光,转瞬而逝。
我呆呆的听着她的发言。
这个情景,是被扭曲的现实,
就算还原现实,也与梦境并无二致。
「————梦?这是、梦?」
她是说,这份剧烈的疼痛,女人的穷追不舍,都是梦么。
「啊、是这样啊。到被菜刀撕开肚子的地方为止应该是真的吧。你免于即死,想要逃跑也是真的吧。可是,人类是能够拖着内脏生存下去的物种么?你一直逃避的,并不是那边的肉块哦」
少女扬起脸。她的眼中,映出了我身后的女人。我回头看去,女人的动作停下了。她的身影继续膨大,化作侵蚀房间的肉瘤。手中那把小小的菜刀,看上去非常滑稽。
女人没有动。不知为何,没有朝我追来。
少女凛然的声音敲入我的耳朵。我转过身去,红色的纸伞在我面前旋转着。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的转着。
「————你想逃避的,是自己的死啊。你在很久以前你就被追到,从那以后就不断的逃跑。不过,你还是放弃吧」
————咔嘣
巧克力碎掉的声音敲入我的耳朵。她将甜腻的糖果咬断,细语道。
「这份痛楚,这份痛苦,都毫无意义哦」
在下一刻,痛楚缓和了。铁锈味也渐渐缓和,不过,仍淡淡的残留下了一点。虽然肚子的疼痛还在持续,但只觉痛感变钝。
回过神来,我趴在房间中央。
白色的墙壁映入眼中。少女用冰冷的眼神俯视着我。
她从皮质的沙发上站起来,一如既往地咬着巧克力。
她的身影开始摇晃。视线薄薄地暗下来。我终于理解到。
————啊,俺已经死了。
————那份苦厄,那份痛楚,毫无意义。
我伸出沾满鲜血的手。但是,那只手够不到少女。泪水打湿的视野中,少女默然地站着。
她的身影很美。
却很不祥。
我感觉,她仿佛不是人类。这份印象一定不会错。
她对我来说,是死神。是她的话,让我察觉到了自己的死。
不论温柔的梦境,还是地狱般的痛苦,我都已无法依靠。
「……………………………………不、要」
声音不由自主地漏出来。我抱着肚子流下眼泪。那位少女果然什么也不说。
她没有握住我拼命的伸出手。
「不要…………不要啊……我还、不想死啊…………好可怕阿」
我拼命的乞求着。而后,少女开口了
「…………我的委托人中,没有完全的被害者。你被杀的理由,你自己应该最清楚。全都是自作自受哦。你的死,应该自己承担」
那是,无比冰冷的话语。但同时我也明白。
少女说的一点不错。杀死我的,终究是我自己。我没能好好的活下去,都怪我这个混账不争气。
我,我究竟怎么了。
愤怒支配我的胸腔。这份感情让我好难受。
直到将死之际,我并不想怨恨自己。
在视线的一头,红色的嘴唇张开。
少女朝着被痛苦与恐惧折磨的我,细语道
「不过,你没有必要背负这份责任。死了就什么都结束了」
视界的之中,红色的纸伞旋转着。我呆呆地向上看着少女的脸。
这张脸还是那么美。思考变得朦胧,疼痛和恐惧突然消散。
感觉我的感情,被吸入了少女澄澈的瞳眸中。
「————所以,睡吧。任何感觉都已经毫无意义了」
她是死神。靠着她的话语,我从梦境中剥离,从痛苦中得到救赎。然后,被无法逃避的死亡击落。
我应该怨恨她吧。但是,我依然无法涌上怒气。
少女从视线中消失。即便如此,我眼皮下面依旧勾勒出她的那个身影。
黑色的样子,造型完美的手脚,美丽的面容。
——————啊,什么啊。
作为临死之际的景色,不是够赚了么。
「噢?你,为什么————……」
少女的声音渐渐消失。视野染成黑色,我的存在消失了。
没有悲伤,没有愤怒,没有痛苦。不过,唯独一件事我在最后察觉到。
这是我唯一的眷恋。不过,我已经无法去实现了。
即便如此,我还是拼命,将最后的话语投向黑暗。
那个,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这句话回响着,响彻四野。
然后,消失在黑暗之中。
————啪
茧墨,静静的收起了纸伞。客厅里,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甜腻的巧克力气味中,混入了铁锈的味道。茧墨对令人不快的气味不加理会,坐到了沙发上。打了哈欠,拈起一颗巧克力。
————咔嘣
一只鱼消失在她嘴里。
她无聊地吃着巧克力。不过,她突然站起来,走了出去。她打开门,朝着玄关,走进被黑暗笼罩的过道。
————啤
突然响起湿润的声音。
红色渗进黑色的长筒袜。
茧墨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俯视玄关。在那里,倒着一个黑影。
肚子被切开的男人,死在了玄关。
茧墨将巧克力咬碎,冷静的观察他的样子。
从出血量来考虑,这个男人早就应该在来到事务所之前就死了。但是,他似乎没有死透,到达了这个屋子。强烈的感情超越了人的极限,驱动动弹不得的肉体,这种事并不稀奇。不过,他似乎在到达这里的时间点上,肚子破掉,完全用尽了气力。
————叭库
茧墨将巧克力咬碎。甘甜的碎片,落在男人的尸体上。
茧墨眯起眼睛,微微细语
「————我可没有忘记上锁哦。在这深夜里,可是会有委托人来访的呢」
造访茧墨灵能侦探事务所的委托人,是透过茧墨的朋友或是认识的人介绍而来,或者像被引导一般,来到这个房间的人。这个男人,不折不扣是事务所的委托人。
茧墨无言地俯视着他。察觉到自身之死的男人,已经一动不动。
他的愿望是什么呢。他是想逃离死亡么,还是想让恐惧结束掉呢。问题的答案,已无人知晓。而且茧墨,不曾对男人的委托内容感兴趣。
死者不过是死者。他生前的愿望,在死亡的时间点上便失去意义。
她用冰冷的眼神,凝视着已经一动不动的身影。
不过,她突然细语
「————你究竟,为什么在笑?」
虽然脱口而出,但茧墨并未期待回答。
茧墨无所谓地耸耸肩,转过身去,就这么走进了房间里。
用手机适当的联络完后,她拈起一块巧克力。
受到濒死重伤的男人造访这间屋子,在理论上是不可能的。从电话中得到的情报得知,女人住在这幢高层公寓附近,已经遭到逮捕。世间所寻求的是简单易懂的梗概。茧墨家和警察交涉之后,男人当做了在女人家旁边气绝身亡来处理。
————咔嘣
巧克力粉身碎骨。
在下一刻,手机响了。
茧墨懒洋洋的伸出手。
将手机放在耳边,按下通话键
「————来了,喂,什么啊,是小田桐君啊」
茧墨向通话口的另一头细语道。她舔舐甜润的手指,接着说道
「感觉好久不见了呢……………………太在意鸡毛蒜皮的琐事,可是心灵变老的证据哦。于是,久违的假日过得开心么?」
茧墨又咬碎另一块巧克力,问道。电话另一头的声音作出回答。
茧墨的嘴愉快地弯起来,开心的如此细语
「有什么不好的,充实是最好的哦………………嗯?我么?」
茧墨微微倾首。装饰头发的蕾丝发带好像很沉重似的摇摆着。
几秒钟的沉默最后,她吐露对今天一天的感想。
「——————累死了啊」
电话对面的声音增大了。茧墨将手机从耳旁拿开,不去听对方的声音。就这样,她二话不说直接关掉的电源。
电话挂断了。
茧墨伸了伸懒腰之后,将手机扔到沙发上。
她站起来,开始提早做起就寝的准备。换好衣服,穿着睡衣拿起帽子。帽子上的毛绒秀上,两头狮子正在雄吼。
她在沙发上准备毛巾,站起来。
玄关的门依旧敞开着。尸体仍旧倒在那里。不用多久,茧墨家的人应该就会来处理。不过,茧墨不打算等下去。她的手指放在点灯的开关上。
————喀
茧墨打了个哈欠,熄掉灯。
之后,什么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