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理解』(2 / 2)
「完全不会,小青比较想谈世界上的食人风俗。」
「所以你才会被当成外星人啊。」
才人后悔同情她了。
两人走在商店街上,前方飘来香甜的味道。
他们被香味吸引过去。
只见前方有一家招牌和墙壁都涂成鲜黄色的店,店面小巧,但外头大排长龙。贴在店外的菜单上还有可丽饼和蛋糕的照片。
「这家可以吗?我点个外带好了。」
「小青想在店里吃。」
「感觉要等很久才有位子耶。」
「小青想吃,只有朱音有太狡猾了,小青也想让哥哥请客。」
糸青用两只手拉著才人的胸口,有如喵喵叫著要求饲料的小猫。
「真拿你没办法……你要吃什么?」
「一整块蛋糕。」
「不,吃不完吧!你刚刚才吃了肉包欸!」
才人制止道。
三十分钟后,坐在位子上的小青一下子就吃光了整块巧克力蛋糕。不仅如此,连水果鸡尾酒和炒面的容器也空了。
「吃、完、了!」
糸青一脸自豪。
「菜单上应该没有炒面才对……」
再说这里是甜点店。
「小青对店员撒娇说想吃,对方就做给小青了。」
「别这么宠她啊,店员!」
不过才人能理解想宠糸青的心境。脸颊沾到巧克力的她模样天真无邪,看起来就像天使降临到世上。
「那么大量的蛋糕到底跑进哪里了……你的体内是异空间吗?」
糸青以指尖擦拭嘴角的巧克力,舔了舔那根手指。
她仰头向才人轻声问道:
「你要被小青咬死看看吗?」
「恕我拒绝。」
才人有种随便点头的话,真的会被捕食的恐惧感。
才人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即将入夜的住宅区内,新家的灯正亮著。
他踏进玄关,煮饭的味道通过走廊飘来。可以听见厨具摩擦的声音,以及朱音在厨房走动的脚步声。那名少女真的很一板一眼。
才人举起外观时髦的盒子,开始紧张了起来。
虽然准备了伴手礼,希望多少能软化朱音的态度,但这样会不会太露骨,被她嫌弃很恶心之类的?才人事到如今担心了起来。
他想检查蛋糕有没有在带回来的途中塌掉,但又忍住了。盒子已经被漂亮的贴纸封住,要是剥掉就白费了。
才人来到厨房,向朱音递出盒子。
「我买了伴手礼回来,是你爱吃的奶油蛋糕。」
朱音双眼圆睁。
「咦……伴手礼!?给我的!?」
「是啊。」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什么!?」
「一年级的时候,你有写在文集上。」
才人耸了耸肩。
朱音收下蛋糕盒,低著头小声说道:
「竟然记得那种东西,有点恶心……」
「别说我恶心好吗!」
才人尴尬不已,果然不该做自己不习惯的事。别说提高朱音的好感度,说不定距离反而离得更远了。
「因为那只是写在文集角落而已……连我都忘了自己写过什么……」
「真不好意思!我的记忆力实在太好了!」
即使在能人辈出的北条家之中,才人的记忆力也是鹤立鸡群,曾经读过的内容基本上不会忘记。
「不、不过,那个……」
朱音的脸颊变得像苹果一样红。
羞赧的声音从红唇之间流出。
「……谢谢。」
她将蛋糕盒轻轻抱在胸前。
——呜……好可爱。
才人被如此心想的自己吓了一跳。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对恶鬼般的朱音抱持这种感情。本来还以为朱音说不定会挑三拣四,把蛋糕还给自己。
然而她少见地露出直率的表情,破坏力极为惊人。
她到底是谁啊?才人困惑地想道。
朱音雀跃地将盒子放在厨房桌上,细心地撕掉贴纸,打开盒子后发出了欢呼。
「看起来好好吃的草莓奶油蛋糕!绵软的鲜奶油!草莓也好大颗!」
「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吃蛋糕?」
才人正想从餐具柜里拿叉子出来,朱音手扠腰斥责道:
「不行,还没吃晚餐。要是吃不下我做的料理就糟了,你去洗手等开饭。」
「收到。」
跟平常不同的是,斥责的语气并不凶恶。朱音开心地把盒子盖起来,放进冰箱。看来伴手礼作战成功了。
心里感到意外的才人洗完手,收拾了书包。
他在客厅沙发上等了一会儿,接著朱音把料理端过来。
白酱欧姆蛋包饭、义式蔬菜汤以及香草烤鸡,橄榄油与香草香气四溢。
「今天是西式啊……感觉好像特别用心。」
「我要让你清楚体认到我的手艺有多厉害。好了,吃吧。」
朱音紧紧抓住餐桌,观察才人的反应。
——应该没有毒吧……?
才人用汤匙切开欧姆蛋包饭,舀进嘴里。
半熟蛋与白酱融合,化为温润的滋味。
饭不是用番茄酱调味,而是罗勒与胡椒,弹牙的虾肉在口中迸开。
其完成度与专卖店相比也毫不逊色,很难想像是由高中女生做出来的。
「怎么样?想拜倒在我亲手做的料理下了吗?好吃吗?很好吃对吧?」
朱音在餐桌上探出身子问道。
「……非常好吃。」
才人老实地说出感想。
「是、是吗……太好了。」
朱音托著脸颊露出微笑,温柔的笑容再度让才人受到冲击。
「你……是谁?」
他忍不住询问。
少女眨了眨眼。
「谁?朱音啊。樱森朱音。」
「不,很奇怪。那家伙就算被人称赞料理,也会说『我不喜欢你称赞的方式!』然后暴怒丢盘子,她应该是这样的人才对。」
「那是什么人啊!我从来没做过这种事!」
朱音忿忿地举起自己的盘子。
「你现在不就想做吗!而且里面还装了热汤!」
「用嘴巴进食和用脸进食都没差吧?」
「差多了!好了啦,放下那个武器,我想和平地吃完你做的饭!」
才人说服道,朱音将盘子放回桌上。
她移开目光,忸怩地动著肩膀。
「好、好吧……既然你想吃,那就快吃吧,不然饭菜会冷掉。」
「喔、好……」
才人依然搞不懂对方是谁,说不定是披著朱音皮的非法入侵者。
——这样的话,朱音已经……
他戒备地看向义式蔬菜汤。装在耐热容器里的番茄汤正在咕嘟冒泡。
才人用汤匙舀了一口蔬菜汤,送进嘴里。
洋葱的鲜甜在番茄强烈的酸味之中扩散,切碎的蔬菜和豆子将活力送至全身,培根带来了嚼劲与满足感。
「……这道也很美味。」
「对吧?我不会再让你说出普通的评价了!」
朱音摆出胜利的姿态,一口气喝下蔬菜汤,然后被烫到了。
「好烫!」
她连忙喝水,结果也喝得太急,呛到眼眶泛泪。
「你没事吧?」
才人担心地询问,朱音瞪著他。
「当然没事!别以为这样就是你赢了!」
「我没这么想……」
无论什么事都要谈输赢,这部分倒是没变。
对方是如假包换的朱音,才人松了口气。
难得安稳的晚餐时间结束了。
才人来到走廊,打算回自己房间看书,忽然想到一件事。
之前对话的时候,朱音曾生气地说碗盘不要放著没洗。虽然饭后想要轻松一点,但他也想改善自己与朱音的关系。
才人轻轻叹了口气,走进厨房。
这和只会用到摇摇杯的生活不同,正常下厨的话,餐具会消耗得很快。看到堆积如山的锅子和盘子令人提不起劲,但也只能打起精神了。
就在他开著水龙头洗碗时,朱音来到了厨房。
「虽然今天是你负责洗碗,不过我来帮你吧。」
「你有什么企图?」
出乎意料的温柔,让才人变得疑神疑鬼。
「什么企图都没有!只是想说量太多应该很辛苦而已!」
「你有这种为人著想的心吗……」
「这句话也太失礼了吧!?」
「不,我明白。你刚才没丢到盘子觉得很后悔,所以这次打算丢了对吧……从近距离丢。」
「我才不会丢盘子!你就乖乖顺从人家的好意嘛!」
朱音紧握海绵瞪著才人,看来她真的打算帮忙。朱音也想主动拉近她与才人的距离。
从一年级开始就不停吵架的对象做出意外的行动,才人擦拭著眼角。
「等等,你怎么哭了!?我什么坏事都没做吧!?只是说话亲切一点而已吧!?」
「只要想做,你也做得到嘛……」
「这什么居高临下的态度!?」
「不是居高临下,今后也请你继续努力。」
「根本就是吧!?不爽的话我也可以不帮忙喔!?」
才人轻轻笑道:
「帮大忙了,谢谢。」
「哼哼,不客气!」
朱音面露笑容,挺起胸膛。
以往只看过这名少女板著脸的样子,她笑起来时眼睛闪闪发光,真的很可爱,脸颊也泛著桃红。
只要不说话就是美少女,朱音这点在校内相当出名。
但她露出笑容时才是最美的,才人发现了这件事。
他亲身体会到了。
「我来冲水,你抹洗碗精。泡泡从刚才就一直没冲乾净,我都看不下去了。清洁剂残留的话对身体不好喔?」
「喔、好。」
才人让位给站在身旁的朱音。
尽管厨房相当宽敞,但两人同时在水槽前面做事,便显得有些狭窄。看著在身旁洗盘子的她,才人第一次有种『自己在与这名少女一同生活』的自觉。
真不可思议,明明不是从现在才开始同居的,却因为口角和对立太过激烈,让他没把对方当作一名异性来看待。
然而一旦察觉这点,反而让他心慌意乱。
默默冲洗盘子的朱音侧脸,让才人看得入迷。朱音脸颊泛红,认真地盯著盘子,这名少女无论何时都是全力以赴。
「……干嘛?」
大概是注意到才人的视线,朱音怀疑地瞪著他。
「没事……只是想说你还真习惯做家事。」
「还好啦。因为爸妈都很忙,所以由我来下厨和打扫。我小学一年级时还会煮咖哩呢。」
「真了不起。」
才人佩服地说道,朱音的耳朵染成红色。
「没、没什么了不起的!咖哩只要切蔬菜、炖煮再加咖哩块就好了,连黑猩猩都会做。」
「黑猩猩不会做吧,我到现在都不会。」
「也就是说,你连黑猩猩都不如。」
「这话也太过分了。」
「才不过分,黑猩猩聪明到会剥香蕉皮喔。」
「你对聪明的标准低得过分。」
两人一面说话一面做事。
这可能是才人第一次与朱音进行普通的对话,而不是吵嘴。只要能正常交谈,与这名少女一起度过的时光并不痛苦。
——应该说……
就在才人思考时,碗盘很快就洗完了。
「两个人一起洗果然很快呢。」
面对洗得乾乾净净的餐具,朱音满意地点了点头。
才人回想起来,朱音在学校时也会彻底完成值日生的工作,用抹布将黑板擦得一尘不染,然后满意地看著。
其他学生只会随便擦一擦了事,也有人会推给下一个值日生,但他从未见过朱音偷懒的样子。
——这家伙真的很认真。
才人再次体认到这点。
这种性格感觉很累,周围的其他人也会觉得疲累,但并不是一件坏事。朱音不为人知的优点,好友阳鞠应该瞭解得更多,所以才会一直待在她身旁。
碗盘洗好之后,才人安心地进入读书时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回房间,要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或许是觉得在两人的共用空间再待一会儿也无妨。
这时朱音走了过来。
她把手放在背后,不时瞄才人一眼。
「那、那个,你那本书一定要在今晚看完吗?」
「没有啊……怎么了?」
才人抬头看著朱音。
朱音忸忸怩怩地晃动肩膀。
「呃、这个嘛……其实呢,我在影音出租店发现感觉很有趣的电影,所以租了回来……」
「你想用电视是吗?会妨碍到你的话,那我回自己的房间。」
才人站了起来。
「啊啊,不是啦!你可以留在这里!」
朱音挽留他。
「旁边在放电影的话,我会没办法专心看书耶。」
「所以说、那个、呃……这个!」
朱音将装了蓝光光碟的盒子朝才人递出,用力过猛差点砸在鼻梁上,才人的脸在千钧一发之际向后退。
差点就要发生惨剧了,才人的心脏怦怦作响。
「该不会……你想跟我一起看电影?」
「才、才不是想一起看呢!」
朱音撇过头。
「所以是怎样?我完全搞不懂。」
「可是你想想看,理解彼此是很重要的事吧?你看了我喜欢的电影就会更瞭解我,或许能减轻我的压力?虽然不是要一起看,但我会放电影,我们两个在这间房里各自观赏不是很好吗!?」
「这就叫一起看啊。」
「呜呜呜呜呜……」
满脸潮红的朱音紧紧抱著盒子,邀请才人看电影似乎让她极为羞耻。
不过,为了加深关系而打算创造共同的时光,这是很大的成长。诚意必须以诚意来回应。
才人鼓起干劲合上书本。
「好,来看吧。是什么电影?」
朱音将蓝光光碟的盒子拿给才人。
「是《追迹!小猫的二十四小时~实录一刀未剪版~》。」
「…………!」
才人畏缩了。
「怎么了?果然还是不想看?」
朱音的表情蒙上阴影。
「不、我不是不想看……但那该不会有整整二十四小时的长度吧?」
「当然有啰,租这片只要一百圆,很划算耶。」
「一千四百四十分钟!!」
自从才人在小学的校外教学时,一个人被丢在陌生的土地以来,这是最恐怖的事了。当时他没有手机,也不记得班导的电话号码,费了很大的工夫才和大家会合。
朱音皱眉看著光碟。
「啊,里面还有精选辑的样子,是将特别有看点的画面集结成三小时的版本。」
「拜托看这个版本……」
即使如此,长达三小时依然相当可怕。
才人和朱音坐在沙发上,开始观赏电影。
大萤幕上显示的画面是猫、猫、猫、猫。
这是名符其实的实录,没有演出也没有剧情,只是描绘著猫的一天,从头到尾都没出现人类。
——这算是电影吗……?
才人疑惑地看向朱音,只见她的眼睛闪闪发光,看得极为投入。
「刚刚的苏格兰摺耳猫好可爱,现在的美国短毛猫也好可爱喔!接著会遇到什么样的猫呢!?真是难以预料!」
朱音表现出兴奋期待的样子。
只有猫在走路或奔跑的影片,为何能感到如此刺激呢?别说加深对朱音的理解,她的精神构造更令人搞不懂了。
总之这是难得的和乐时光,才人拿出伴手礼蛋糕,也泡了红茶。好久没有准备宝特瓶之外的茶了。
朱音用叉子细心地切下海绵蛋糕体送进口中。
「好松软~好好吃~!猫好可爱~!好幸福喔~!」
她露出融化般的笑容扶著脸颊。才人第一次看见这么开心的朱音,不禁庆幸自己买了伴手礼。
朱音一面看电影一面吃蛋糕,但迟迟不吃掉草莓,巧妙地只挖取周围的蛋糕体。
「你不喜欢草莓的话,我可以代替你吃。」
才人想用叉子拿走草莓,朱音连忙保护盘子。
「我没有不喜欢!是喜欢的东西要留到最后再吃!」
「好吃的东西要在肚子饿的时候吃最美味吧。」
「真正喜欢的东西不要急著吃比较美味,光是放在眼前欣赏就很满足了。」
「你欣赏够了吧,那我就收下了。」
「你没有人性吗!?杀了你喔!」
朱音让盘子远离才人刺出的叉子。大概是真的很喜欢草莓,她抖著肩膀保持警戒。
萤幕上依然播放著猫咪们嬉戏的模样。
它们追著蝴蝶,或是用前脚拨弄叶子玩耍,何等和平的光景。
才人在吃东西时还能维持意识清醒,蛋糕吃完之后便无聊到想睡了。
但不能在这时打瞌睡,这样就白费朱音想拉近距离的心意了。她应该会觉得失望又愤怒吧。
——只有这个办法了。
才人用力咬唇,依靠疼痛对抗睡魔。
「欸!?你的嘴巴流出红红的东西耶!?」
「我没事,这只是血液罢了。」
「明明就有事吧!吐血!?你生病了吗!?」
「只是蛋糕里放了图钉而已。」
「我全部吃掉了耶!?」
朱音语气慌张,但才人的睡意太重,让她的声音变得像是从远处传来。
两人之间始终紧绷的关系得到短暂的休息,使疲劳一口气涌上,也是原因之一吧。
「可恶,怎么能在这种时候睡著!快醒来啊我!」
才人将叉子举到左手上面。
「你在做什么!?脑子终于坏掉了吗!?」
朱音从才人手中抢走叉子。
观影开始过了三小时,才人已经完全睡著了。
但他靠著意志力张开眼睛,眼球乾燥到快裂开了。
「呼~真好看~下次把二十四小时的版本全部看完吧!」
「……唔!?」
感觉好像听到恐怖至极的话,惊醒了才人。由于他咬了好几次嘴唇,口中充满铁锈味。
「这、这里是……?半人马座α星……?」
「是地球喔。你真的没事吗?」
「是吗……我活下来了啊……」
才人擦掉嘴角的血。他还是不小心睡著了,但幸好没被朱音发现。朱音正愉快地从播放器里拿出光碟。
「既然你陪我看了我喜欢的电影,下次就一起看你喜欢的电影吧。」
「比起电影,我比较喜欢玩游戏。」
他无法再忍受一味盯著萤幕的时光了。
「我没什么玩游戏的经验……」
「所以还是有玩过啰?」
「就是电脑附属的那个拆炸弹游戏。」
「那和游戏经验是零没两样。」
朱音皱起眉头。
「因为每次都在第一步踩到炸弹,所以我讨厌游戏,还会被吓到。」
「知道每次都会爆炸的话,应该就不会被吓到了吧。」
「就算知道还是会吓一跳呀!区区游戏还这么嚣张。」
不会采取安全的行动这点,确实很有朱音的风格,对程式也能燃起敌意这部分也是。
「试著玩别的游戏,说不定会意外沉迷喔,我来教你怎么玩。」
「就算世界整个翻过来,我也不可能沉迷游戏。」
朱音轻蔑地哼了一声。
三十分钟后。
「等、等等!刚才那招太奸诈了!趁人要爬上来的时候攻击也太恶劣了吧!敢不敢与我公平一战!」
朱音浑然忘我地操控著手把。
电视上显示的画面,是历代人气角色自由进行大乱斗的对战类动作游戏,朱音操控的女剑士角色被鎗手的乱射打飞到场外。
「无规则的残酷战斗没有什么公不公平,认命吧。」
「……唔唔唔唔!!」
朱音眼泛泪光,浑身颤抖,手把都快被她握碎了。
「你都哭出来了,差不多该放弃了吧。」
「我才没哭!不准赢了就跑!」
「我没有要逃跑,不过你没什么胜算啊。」
「不要擅自断定!再一次!再跟我打一场!」
才人想拿走手把,但朱音坚决不给。虽然她说自己不可能沉迷,但现在完全陷进去了。
才人也不希望把她打得太惨,害夫妻感情变差,于是教她一些诀窍。
「这个游戏基本上很倚赖道具,掉下来的道具要好好去捡。」
「就是因为你先抢走了,我才拿不到啊!应该要有礼貌地轮流让对方捡才对!」
「不不不……礼让的话游戏就不成立了。另外,新手选择高火力和高机动性的强角比较好,可以光靠普攻打赢。」
朱音撇著嘴角说道:
「靠著限制条件打赢也没有意义,必须以实力取胜。」
「就是因为你缺乏实力,我才会这么说啊!」
「我、我有实力!只是还没展现出来罢了!」
她气冲冲地继续对战。
经过了一小时、两小时,朱音依然拿不下一胜,心情愈来愈差。
不只眼眶泛泪,她是真的哭了出来。
「呜……呜……还、还没,我不会放弃的……」
她用袖子擦掉眼泪,丝毫不打算放弃游戏。
「欸,你该不会直到早上都不放我去睡觉吧……?」
「怎么可能让你睡……我不能容许只有我一直输……」
「真的假的……」
才人反倒想投降,但既然是自己提议要玩游戏,就不能硬是中断。
长时间盯著画面让他视线模糊,睡意涌上。
意识远离了一瞬间。
回过神来,朱音的角色发出七彩光芒,对才人打出了连续技。
不,那不叫连续技。
是永无止尽的连击,宛如风暴般狂怒的暴虐。
朱音疯狂连打著按钮,只靠普通攻击迅速累积伤害。
「呜,什么时候中招的!」
「太慢了!」
才人试图防御,然而朱音的角色已经先发出剑光,斩出最后一击。必杀技的演出特写画面闪过,才人的角色被打出画面外,伴随著华丽的业火消逝。
「太好了!成功了!终于赢了!是我赢了!」
朱音欣喜若狂地跳来跳去,欢腾的模样跟小孩子一样。
「真有毅力……」
才人露出苦笑。他没有觉得输了不甘心,而是大大松了口气。这样就得救了,终于可以去睡觉了。
朱音将身体靠在沙发椅背上,满足地叹了口气。
「呼……真开心……」
「『区区游戏』能让你开心真是太好了。」
才人语带讽刺地说道,朱音露出「糟了」的表情。
「我、我才不开心呢!根本痛苦得不得了!」
「那以后还是别玩了比较好。」
「我还要玩!下次对战之前我会去查诀窍,一个人好好特训,变强到每次都可以打爆你。」
「你想让我崩溃吗?」
「想啊,崩溃到再也站不起来为止。」
朱音耸了耸肩,脸颊因兴奋而泛红。
才人收拾了手把。
虽然朱音的使用方式相当粗暴,但手把没事,不愧是制作战车辗过也不会坏的游戏机的厂商。不过手把的保护套上还留著愤怒的朱音咬过的齿痕。
朱音把装蛋糕的盘子拿去厨房。
「我去洗蛋糕的盘子喔。」
「只有一点点没关系啦,你先去洗澡吧。」
「你想让我先洗澡,然后偷窥!?」
「我才没有这种想法!」
「很难说喔?别说偷窥了,你还曾经闯进浴室……」
朱音责难似地眯细眼睛。
「那是紧急事态!」
才人觉得难受。虽然自己完全是无辜的,但朱音的裸体很容易在脑中复苏,让他抬不起头来。
朱音难为情地扭著身子。
「那、那个时候……呃……」
「什么?」
「没、没什么!」
朱音飞奔离去,连耳垂都变红了。
才人在水槽洗盘子,惊讶地发现自己在哼歌。
尽管他曾担心自己和朱音不晓得要玩到什么时候,不过感觉并不会不愉快。朱音不服输的模样相当有趣,他也期待著下一次的对战。
没想到自己会和多年的宿敌度过快乐的时光。
这是个新发现——同时也莫名有点可怕。
橘黄色的小夜灯淡淡地照亮寝室。
忽然醒来的才人呆呆地眺望著天花板。
身旁传来朱音静谧的鼾息。大概是热衷于电影和游戏带来的疲劳,她一躺到床上很快便睡著了。
跟班上女生一起睡的日常生活,从开始到现在期间还不长,充实程度却足以匹敌至今的所有人生。
不,这不是日常,而是异常。但这种异常正在逐步转变为日常。
才人看向身旁,朱音的身体从棉被中露了出来,稍微握起来的手掌稚嫩可爱。平时他会放著不管,今天却莫名想道:
——这样会感冒吧?
他轻轻把棉被盖到朱音身上,避免吵醒她,然后背对著躺下,试图坠入梦乡。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一道害羞的低语。
「……谢谢。」
「你、你醒著啊……」
「……嗯,刚才醒来的。」
「是吗……」
做了不符自己风格的事,让才人的身体羞耻得发烫。
两人尴尬地在被窝里动来动去。
——今天自己真的不太对劲……
才人感到心跳加速。
先不说跟妹妹一样的糸青,自己应该不会对朱音做这种事才对。难道是疲劳让脑袋掉了几根螺丝吗?
朱音似乎也不太对劲。
「口好渴喔,我想喝水。」
她像是在撒娇般轻声说道。
「啊、好。」
才人下了床,用墙边的饮水机倒了一杯水。
朱音坐在床边,心不在焉地用脚指划著地板。
略显凌乱的头发,以及一颗钮扣松脱的睡衣,让寝室弥漫著异样的氛围。
「喝吧,别洒出来了。」
才人坐到身旁把杯子递给她。
朱音用双手捧著杯子喝水。
咕嘟、咕嘟,班上女同学的喉咙发出声响。
昏暗的寂静。
在没有其他人的深夜寝室里,才人强烈意识著朱音的存在。
「你干嘛一直盯著我?」
「不……没什么。」
受到朱音仰望的才人别开目光。连自己也无法好好说明自己的行为,脑袋聪明的才人难得在自我分析上陷入迷惘。
「谢谢你帮我倒水。」
「哦。」
两人钻进被窝。
彼此的背部相抵,但今晚朱音没有抱怨。少女肌肤的热气与香味,透过包覆两人的棉被传了过来。
才人放在床头的手机闪烁著微弱的灯光。饮水机的水摇曳著,发出气泡上升的声音。
感觉很难马上入睡的才人,为了纾解沉默而说道:
「下次可以买你这家伙喜欢的游戏,我也会去找喜欢的电影。」
「……不要这样叫我。」
朱音以不满的语气回应。
「咦?」
「你叫我的方式,让我有种被瞧不起的感觉。好好地……叫我的名字。」
「樱森?」
「不是姓。」
「那……」
才人轻吸了一口气,莫名觉得呼吸困难。
「……朱音。」
「什么事?才人。」
似乎有点痒,又有些甜蜜的声音。
「……没事。」
「……嗯。」
两人相抵的背部就像在燃烧一样发烫。
下课时间,才人趴在教室的桌上睡觉。
他不顾其他学生的目光,邋遢地流著口水。桌上的笔记本一边下垂,自动笔和橡皮擦掉在地上。
这个男的还是一样散漫,路过的朱音无奈地帮才人捡起文具,带著一点怒气用笔戳他的头,叫他起来。
「掉在地上了。」
「嗯……?啊啊,谢啦。」
才人眨著惺忪睡眼道谢。
「…………」
朱音默默经过才人身旁,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总觉得坐立不安。
最近只要才人向自己道谢,不知为何心中就会骚动不已。
以往都在吵架的才人,第一次和她成为互相感谢的关系,莫名有种舒服的感觉,让她想要被才人感谢更多次。
对方明明是最讨厌的人,这股心情是怎么回事?朱音连自己都搞不清楚,双手扶著发烫的脸颊。
阳鞠在朱音前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朱音,你和才人同学吵架了吗?」
明明最近争吵的频率前所未有地降低了,这个问题还真奇怪。
「我们平常就在吵架呀……」
朱音困惑地答道,阳鞠陷入沉思。
「哎呀,是这样没错,但我总觉得跟平常的吵架不一样。你变得很少找才人同学麻烦,是不是连说话都厌倦了呢?」
「啊啊……」
因为双方平常处于交战状态,什么都没做反而会惹人怀疑,这是意料之外的问题。既然如此,他们应该每天吵架来应对,朱音在心中反省。
「并不是……变得厌倦了……」
「你们的关系变好了?」
「我、我怎么可能和才人关系好!」
「那到底是怎么了?你发烧了吗?」
阳鞠把手掌放在朱音的额头上确认。只是没吵架而已就被怀疑是生病,这也太夸张了。
与阳鞠冰凉的手相比,朱音的额头明显发烫,怕被发现的朱音挡住额头向后退。
「我没发烧!现在是……对了!正在为了下次的吵架蓄积力量!看似和平,其实是充电期间!」
「你想在下次吵架时做什么啊!?」
「还没决定……不过我要让才人尝到地狱的痛苦,后悔被生下来!」
「才人同学快逃啊!」
阳鞠脸色发青。
——总算蒙混过去了……
就在朱音松了一口气时,阳鞠歪头疑惑道:
「奇怪……?朱音你刚才是不是用名字叫了才人同学?」
「…………呜!!」
这次轮到朱音脸色发青了。
「你突然之间怎么了?和才人同学发生了什么事吗?」
「什、什、什么事都没有……」
「一定有吧?该不会你之前说想好好相处的对象,果然是才人同学?」
「不……呃……那个……」
朱音拚命思考藉口,却完全想不出来。她晕头转向,体温急速上升,连呼吸都变得痛苦。
「我、我要回家了!明天见!」
「朱音!?现在才上完第一节课而已耶!?」
朱音将阳鞠制止的声音拋在脑后,全力逃出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