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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NU.01 新鲜刺刺鸟蛋与荷洛牛奶布丁(1 / 2)



「席莉,你今天做的布丁也美味极了。材料是刺刺鸟蛋?」



「是。我用了今早刚下的刺刺鸟蛋,以及今早现挤的荷洛牛奶。」



「是吗?席莉,你真有一套。布丁的甜味浓而不腻……充分运用鸟蛋的甘甜,缓和牛奶特有的奶腥味,平衡得刚刚好……这道布丁就如同你至今制作的每一道布丁,令人赞叹!」



「感谢您的赞赏,殿下。这道布丁和平时一样,只是最经典、最简单的布丁。」



「这才好。能把最基础的一道菜,做到每一次吃都美味,就证明厨师的手艺有多精湛。」



「您过奖了,殿下。」



「席莉,你真是谦虚。」



(殿下,对日本人来说,谦虚才是正常的态度。)



栞用平时常说的台词,取代内心的吐槽。



「殿下,我的名字叫做『※栞』。需要我提醒几百次,您才愿意记住?」(译注:日文中「栞」的发音为shiori。)



「『席莉』听起来可爱多了。而且『席莉』在古语里代表『梦』,是个好名字。」



对方的回应也是一如往常。



「是是是,我明白了。」



每天重复前面这样的对话长达一年,是人都会腻。



栞不是没想过退让,但一个人用了二十几年……正确来说是接近三十年的名字,突然间被人改了读音,实在很难习惯。



「席莉,我希望用布丁作为今晚的餐后甜点。」



王子殿下笑容满面地宣布。他的年龄推测约十五岁。发丝乌黑,配上一对紫水晶双眸。



「王子殿下」不是文雅的形容方式,也非绰号,而是用来称呼他的身分,绝无虚假。



马克西米利安•约瑟夫•弗利兹•杰斯雷尔•维•菲尔迪亚殿下。他是菲尔迪亚的第三王子,兼任阿尔•法达尔的领主,而栞工作的迪亚多拉斯饭店就位在阿尔•法达尔。



栞是日本人,总觉得这串名字太冗长,但对于这里的王室成员与贵族而言,这种长度的名字随处可见。



「您说布丁?」



「没错。」



上翘的眼角使他总是看似不悦,这时却愉快地向下垂。



王子那双锐利眼神配上过于端正的容貌,一沉默就会显得冷酷,不过笑起来的话另当别论,如同现在。栞实在不懂,为什么他的亲信总说王子的笑容才可怕?



「有困难吗?」



「不,没问题。」



想当然,栞没有权力说不。



……毕竟眼前的王子殿下就是她的老板。



「遵命。」



(殿下,您应该说今晚「也」用布丁作为餐后甜点。)



栞只能在心中小小纠正。



「嗯?怎么了?」



「不,没事。」



(他干脆自称「布丁殿下」算了。)



栞极力压抑内心的碎念,露出甜美笑容。



切割表情与内心──每个人出社会之后,必备此技能。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或是不懂得隐藏表情、态度,很难顺利融入社会。



(我一个星期里究竟做了几次布丁……?)



栞感觉自己每天有大半时间在做布丁,不禁叹息。



话虽如此,现在工作难寻,自己好不容易找到这份工作,条件又不错,再说,多亏布丁和自己的手艺,薪水比面试之初谈好的金额多涨了一大笔,自己可没资格再抱怨。



(其实我应该感谢他……)



之所以无法坦率感谢对方,是因为在这个世界做布丁非常费力。



(就算厨师工作有一部分算是体力活,但这……)



栞叹了口气。



望向窗外,天空现出两轮白月。



现在时间是正午,两轮明月仍高挂空中。这景象提醒着栞,这里和孕育自己的世界截然不同。



(已经一年了呢……)



栞将殿下用完的布丁杯收进厨房,回想来到这个世界前的一切。



◆◆◆◆◆◆◆



当时简直是前岛栞的人生最低谷。



那时期之糟糕程度,用天煞星加上月煞星来譬喻都嫌太温吞……不管自己之后再遇到什么衰事,恐怕不会比那时更凄惨。



首先是父亲病倒。



栞的父亲前岛一郎,是曾在媒体上曝光的名厨。



父亲偶尔会上电视,媒体有时会套上「法式料理高手」、「酱汁魔术师」之类的称号来介绍父亲,听起来有些尴尬。



父亲并非想出名才上电视,纯粹是熟人在电视台工作,有次帮忙上节目,不小心博得众多太太青睐。父亲直到死前,都认为自己只是厨师,也只会当厨师。



(所以最后事态才会无法收拾……)



父亲健康的时候还算顺利。餐厅气氛热络,门庭若市。



然而父亲住院后,餐厅渐渐变了。厨房没了父亲身影,便慢慢地无法满足饕客味蕾。



前三个月,还能靠「前岛一郎的法式餐厅」这块招牌硬撑。



大众很善变,父亲减少媒体曝光之后,他们马上遗忘「前岛一郎」的名号。餐厅太难预约,逼走原本的常客,还有些客人只因为餐厅有名、主厨上过电视,慕名而来,这类客人几乎不会再访。



有人甚至吃都没吃过,只因为父亲不在店里,就随口批评餐厅口味变差……员工听见没来由的批评,工作热忱受影响,开始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偷工减料。



(自以为客人不会发现,餐点却瞒不过人。)



栞听过好几位客人提过「味道变了」。这句忠告其实委婉又中肯──虽然觉得难过,但这话言下之意就是「味道变差了」。



(可是……)



当时是由父亲的徒弟打理餐厅,他们手艺并不差。所有人都是满怀热诚投入料理工作。



父亲以往也曾将餐厅交给徒弟负责,时间长短不一,但他们没出过太大差池。



(父亲的身体又不是铁打的,偶尔也会外出休假……)



然而这次是住院。



新闻媒体报导父亲罹癌住院,众人或许都忍不住猜想,父亲可能回不来。



(或许我当时该辞掉饭店的工作,直接进驻餐厅。)



栞现在偶尔会冒出这个念头……假如自己能担起责任,搞不好还能保住餐厅。



不过她随后又反驳自己,自己进驻之后,结果大概差不了多少。就是因为自己无力保住餐厅,才会一再回想,后悔不已。



(虽然明知道再怎么后悔,也于事无补。)



栞当时完全无法想像,自己能代替父亲在店里提供餐点。



她有自知之明,自己那时还在其他餐厅学艺,料理方面还有许多不足,也没有决心带领那些比自己年长又资深的厨师。



再者,父亲的左右手苏主厨当时刚独立,有几名资深员工跟着苏主厨离开,餐厅尚未稳定。



栞若是愿意辞去饭店工作,回到餐厅坐镇,并稍微展现魄力,以自己为中心掌控厨房,或许还能避免餐厅后来的失序。



然而,栞没自信代替父亲成为餐厅招牌,站在顶点指挥厨房。



所以她很少过问餐厅内部营运。自己好歹也在餐饮业界工作,明白当领头羊的难处,反而不敢随便介入。



餐厅的厨房少了父亲,内部工作分配变得乱七八糟。



那时刚坐上主厨大位的厨师领导能力不佳,店内有些厨师比主厨年轻,在餐厅里的资历却比较资深,于是他们开始心生不满。厨房内的不和甚至扩散到外场。



父亲住院时间拉长,餐厅跟着愈来愈门可罗雀。



其实那个当下就应该歇业,但是父亲还在跟癌症搏斗,返回餐厅是他唯一的心灵支柱。栞一想到这里,就不敢收起餐厅。



栞之所以努力学艺,也是希望未来能继承父亲的餐厅。



『我以后要继承爸爸的餐厅。』



这是栞的梦想,她没办法轻易放弃。



(但是……)



她后来发现资深店经理盗领店内经费,就此失踪。本就风雨飘摇的餐厅背上大笔债务。



厄运总是接连不断,这话所言不假。负债金额带来的错愕只维持片刻,栞还来不及喘口气,父亲便败给疾病,咽下最后一口气。



幸亏父亲不知道员工盗领公费,高额债务逼得栞脱手餐厅。



(店里装潢精美,碗盘、酒杯、西式餐具也是货真价实的古董。爸爸珍藏的红酒也在拍卖会卖了高价……但这些东西全部脱手还是不够还债。)



卖掉充满母亲回忆的房子,砸上父亲的寿险理赔和栞一点一滴累积的大部分存款,好不容易才打平债务。



她想过抛弃继承──律师也比较推荐这么做,但是栞选择老实继承资产与债务,亲手负责到最后一刻。



栞的手边,只剩下父亲遗留的近百本食谱笔记,以及一个小小的红色牛奶锅。听说这牛奶锅是已逝母亲送给父亲的礼物。



(接着,连男友也提分手。)



栞那时有一名侍酒师男友,已经论及婚嫁。



对方年纪大栞五岁,在国外饭店的高级餐厅工作过三年,算是稍有野心,嘴里成天念说想参加国际大赛。



栞的父亲病倒半年后,两人开始有些摩擦,丧礼结束后,对方马上要求分手。



对方说道「我很抱歉,没办法成为你的支柱」,借口不少,他大概是知晓栞的家境状况,吓得逃走了。



这也难免,面对超过十亿的债务……普通上班族耗上一辈子薪水都还不完,任谁都会逃走。换作是栞,她也不敢和背负这么大笔债务的男人结婚。



(裁员这件事,给了我最后一击呢……)



说到烹饪,多半认为是女性的工作,然而餐饮界却是男人专属的世界。



听说最近多了不少女性甜点师,但单就「料理」,不论法式料理、义大利料理、日式料理,多半由男性独霸。



尽管近年各业界的女性工作者显著增加,餐饮业界的女性厨师仍是极少数,甚至被当成异类。女厨师得拼命守住自己的一片天,时时刻刻对抗歧视与偏见。



(也因为处境艰难……)



女厨师被主厨性骚扰就出手反击,自然会轻易遭到解雇,栞正是其中一人。



解雇原因是「节省经费」,以及「雇用女性会干扰厨房团队和谐」。



饮料课经理提过,考量到经济不景气与饭店经营状况,最近可能会缩减人事成本──栞于是率先遭到裁员。



没良心的同事甚至讥讽「没了老爹的光环,就只有这点程度」。某方面来说,男人的嫉妒心比女人更根深蒂固。



(那时候真的是筋疲力尽……)



她原先住在员工宿舍,上头要求她必须在离职后两周内搬离宿舍。



要找新住处,还得同时找新工作。



剩余的有薪假愈来愈少,栞不时必须抽空和律师处理抛售餐厅、自宅的各种手续,接着还要在职业介绍所与工会两边跑,接受新工作面试,又要抓空档看房子……行程满成这副德行,不可能事事顺利。



就在此时,栞瞧见那张传单。



那张朴素的传单就贴在宿舍附近车站的地下道,栞那时不自觉看出神了。



『急征 诚挚欢迎您前来风光明媚的度假圣地担任厨师。』



这段文字是手写字,写在一张A3尺寸的纸上,反而吸引了栞的目光。



她站在原地,盯着那张传单好一阵子。



(我什么都没了。)



自己自幼就热衷于烹饪。



栞生长在单亲家庭,家境特殊,亲近的朋友并不多,而那些少数好友多半忙于私事,有的刚结婚,有的小孩刚出生。



更何况,栞处于人生最低谷,没想过要和好友见面……不,是自己不想见他们。



栞不想把厄运传染给他们,但这是借口,她只是不想亲口告知他们自己的惨况。



自己和那些好友往来很长一段时间,还算瞭解彼此的个性和想法。自己多少希望朋友帮帮忙,可是状况惨到这种地步,反而不敢轻易依赖朋友。



失去家人,失去房子,失去情人,连工作都丢了,干脆丢光手边所有物品,搞不好还落得轻松。用一个词形容栞的状况,就是「孤独」。



孤独──彷佛这世界上只剩自己一人。



栞住在都会区正中心,城市里的人明明多到数不清,只是自己和亲戚交情不深,如此落魄却找不到人商量,再加上失去工作,栞直接丧失与社会……甚至是与他人的交集。



她天天被恶梦惊醒,却无法向任何人求助。



(所以……)



她看见那张传单时,在感觉可疑、古怪之前,「得到救赎」的感受率先袭上心头。



◆◆◆◆◆◆◆



这场面试,就办在东京都内一栋住商混合大楼的出租场地。



除了栞之外,还有将近二十人参与面试。参加者年龄层不一,只有栞是女性。



那张传单什么条件也没写,竟然能召集这么多人,栞忍不住感叹,看来不只是厨师,社会整体的就业市场都非常糟糕。



(……不过,我必须尽早找到工作。)



存摺的数字还没归零,但接下来还要搬家。栞一想到新公寓的押金和礼金,就没时间继续游手好闲。



自己的状况还不到绝境,不过心情已经濒临极限。



(我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跑来参加这种可疑的说明会?)



而且不知为何,自己并不打算临阵脱逃。



「非常感谢各位参加本次面试。」



一名年龄不详的男人来到栞和其他面试者面前,名字叫做森村宗一郎。



隔着西装仍能发现他身材结实,似乎经历过各种锻炼,从外表目测年龄,大约三十多岁吧,但看他沉稳又有气势,实在不像只有三十多岁的年轻人。



结果还是看不出他几岁。



一袭笔挺黑西装,内里搭配直条纹衬衫与素色领带,自信十足,很有菁英风范。



(说他是上班族,更像国家公务员……总之就是有高官的感觉……)



森村在白板写下雇用条件。



『职务类别:度假饭店主厨



工作地点:迪亚多拉斯饭店与其他地点



薪资待遇:底薪换算日币约二十万圆。有额外业绩报酬(以当地货币支付)



休假制度:需额外讨论



契约期间:每三年一约』



上述条件乍看之下还算普通,但对于想认真工作的人而言,简直充满吐槽的地方。



「饭店所在位置不在日本?」



「是,敝饭店位于菲尔达尼亚的诺迪斯地区。」



其中一名参加者小心翼翼地提问,森村笑容满面回答他。



听见陌生国名,周遭顿时吵嘈起来。其中有数人一听见工作地点不在日本,马上起身离席。



(要去外国工作啊~希望那里的人听得懂英文或法文……)



栞想像着那应该是一间富有度假风情的海景饭店……像是冲绳当地偏高档的海边度假饭店。



她从来没听过菲尔达尼亚,但自己不熟世界地理,擅自从国名发音推测的话,大概是欧洲某个无名小国。



「菲尔达尼亚大概在哪个位置?」



「菲尔达尼亚位在艾斯堤利亚和路德拉中间,算是小国。」



(我也没听过「艾斯堤利亚」跟「路德拉」……等等得上网看一下地图!)



「条件上写了以当地货币支付,不能由贵饭店兑换日圆?」



「日圆并未于菲尔达尼亚国内流通……若能接受黄金,也可以改以黄金支付薪资。」



(现在黄金一公克多少钱?)



听说现在金价上涨,视当地货币汇率高低,改领黄金可能比较划算。



「要人出国工作却只付二十万,会不会太廉价?」



「这笔薪资换算成当地货币,其实相当高薪。敝饭店有能力支付更优渥的报酬,但现阶段不清楚面试者手艺高低,无法提供更佳的待遇。」



许多人趁机争相提出各种疑问。



栞聆听问答内容,茫然地思考。



(换算之后约二十万日圆,代表还需要处理税金之类的,剩下的实领薪资可能是十六万左右……)



这个金额比之前的薪水低了一些,但足够让栞这年纪的单身女子过活。



假如森村所言不假,这笔薪水能在当地过上不错的生活。



(更何况……)



度假饭店的工作多半会为员工准备住处,代表资方供吃住。以不需要支付房租、餐费为前提,这薪水并没有字面上那么廉价。



「不好意思,请问贵饭店是否提供员工住宿?」



以防万一,栞还是提问确认,森村闻言坚定地点点头。



「当然会提供。敝饭店会准备一间附庭院的单人房,卫浴分离。」



「员工可以免费入住?」



「是的。」



「是否附厨房?」



「有的。敝饭店也可以准备设有单独厨房的住家。」



栞现在住在三坪半大小的单人房,而饭店提供的单人房卫浴分离,表示比栞的房间还大,如果还附单独隔间的厨房,肯定很宽敞。



(希望厨房至少有一般家庭用的大小。)



话虽如此,栞一听见有单独厨房,心情莫名雀跃了起来。



「可以具体解说工作内容吗?」



「请问度假饭店的规模多大?」



说明会参加者纷纷提出更多疑问。



「我整理一下……敝饭店的客房约三十间。诺迪斯地区是著名度假胜地,附近有开设许多旅宿,但迪亚多拉斯饭店的级别最为高档。敝饭店设有数间餐饮,咖啡厅、酒吧以及其他餐厅,都正常地营运着。只是敝饭店级别虽高,主餐厅却迟迟上不了轨道,因此借此机会征求主厨兼任负责人。」



(能负责主餐厅!)



栞闻言,顿时心花怒放。



厨师都梦想拥有自己的餐厅,那怕只是小小一间都好。



假如能接手饭店的餐厅,她的梦想至少达成一半。



「菲尔达尼亚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这个嘛,菲尔达尼亚本身并不大,目前推动以观光立国,观光收入就是国家主要财源。敝饭店也是菲尔达尼亚其中一项国营事业。」



(国营事业?听起来好厉害。)



「『每三年一约』是什么意思?」



「一旦签订契约,抵达菲尔达尼亚之后,至少有三年无法回国。因此每隔三年,敝饭店会提供稍长的归国休假,并于休假期间更新契约。」



「亲友遭逢变故也不能回国?」



「是的。」



森村坚定地点头。



四周顿时开始喧闹,又有数人悄悄离席。



(我早就没有需要顾虑的亲友,反而乐得轻松呢……)



亲戚在父亲生前不时寒暄问暖,结果一得知父亲病倒、餐厅状况有异,每个人都翻脸不认人,直接断了联系。前来参加丧礼的人数更是少得可怜。



前来丧礼吊念的人,多半是父亲工作往来的好友、从前的员工、自称父亲徒弟的年轻厨师,以及长年光顾的老客人。



「是否提供周休二日?」



「不,嗯,很遗憾,餐厅没有公休日,基本上不可能提供每周固定休假。」



此话一出,又有一大票人离席。



不过,森村无动于衷。



「若需要进货或有其他原因,可以自由选择临时店休。」



最后只剩下几个人听见这句话,分别是年过五十、脸色不佳的中年男人,三十多岁、理着大光头的日式主厨,栞,以及一个眼神阴沉、看似刚满二十岁的年轻人。



「业绩报酬是指奖金吧?能拿到多少?」



「餐厅收入扣除必要经费之后,负责人至少能分得三成净利。」



「也就是说饭店不会给固定奖金?」



「是。」



(可是换句话说,如果工作愈努力,收获就愈多啰。)



努力能不能获得回馈,做了才知道,听起来算是很值得。



厨师的薪水本就不高。这种工作多半采师徒制,徒弟能从工作获得技术,有些餐厅的薪水少得可怜。



栞认识的寿司店提供师傅吃、住、服装费,薪水却只有五万日币;父亲的餐厅虽然没这么小气,但是不升到主厨,薪水就比一般上班族少。



栞之前的工作地点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著名饭店,而且她在主餐厅任职,薪资制度还算合理,却也称不上高薪。



栞刚到职时几乎没有奖金,薪水又低廉。直到开始负责制作前菜,薪水才提高到普通OL的程度。



「所以这个职位是约聘店长兼主厨?」



「是,主厨是餐厅的最高负责人,所以与您的认知相去不远。」



栞愈听愈期待,但隐约嗅到可疑气息。



对方故意对某些事语带保留。



(比方说,我还不知道餐厅提供哪一种料理……)



就目前得到的资讯,对方口中的「餐厅」就是主餐厅。说到作为门面的主餐厅,想当然就是法式料理,但这想法也非绝对。



再者,既然饭店存在主餐厅,应该有饭店传承下来的口味。



(他们怎么会从国外招募主餐厅主厨?真奇怪。)



饭店主餐厅应该会提拔店内培育的厨师担任厨艺总监,至少不会找一个和饭店完全无关的外人。



(假如是在其他饭店闯出名号的主厨就另当别论,但……)



换作是新开幕的饭店招募主厨,倒还说得通,不过听森村的说明,迪亚多拉斯饭店开张已久,这作法实在启人疑窦。



(不过对我来说,有一点点古怪也没关系……顶多我一个人遭殃。)



然而,当时的栞,仍然干脆地下了结论。



(反正,我已经没有任何能失去的事物了。)



对栞而言,最吸引她的不是待遇或其他条件,而是「能去远方」。



栞想去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不想听见任何关于自己的恼人谣言……她显然是想逃避现实。



正因为如此,栞很乐意投入这份工作。假如她还保持平常心,早就因为太古怪甩头走人。



说明会后,留到最后的人直接进行单独面试。



栞不太记得聊了什么,印象中都是漫无目的的闲聊……例如面试合格之后需要准备哪些物品、家庭状况,还有擅长何种料理等等。对方还问了许多莫名其妙的问题,比方说有没有吃过鳄鱼、是否处理过鲨鱼。



隔天午后,对方便告知栞通过面试。



对方甚至没有进行实作考试,直接定案。栞觉得突然,但距离搬离宿舍的期限只剩三天。她没有太多时间犹豫,现在不决定到职,她恐怕马上无家可归,必须去住昂贵的周租公寓。



森村提到饭店方面急需人手,询问栞何时能移居,她回答「三天内」,声音想必相当焦急。森村他们急着要人,反而帮了栞一把,彼此互利。



(答应之后,简直忙成一团!)



听说电器多半规格不合,无法在当地使用,栞便把手头的电器全部卖去二手杂货店,比较精致的家具多半是骨董,价钱不错,就跟房子一起卖了。



这一去至少要离开日本三年,手机要解约……每舍弃一项物品,或是每处理掉一项物品,就感觉轻松一点。



(最后剩下没多少行李呢。)



栞的个人物品只剩一个出国用的大行李箱,以及一个可以上飞机的随身包。再来就是惯用餐具,与从父亲店里唯一带走的红色小牛奶锅,两个大纸箱其中一箱塞满大量食谱笔记和厨刀箱,另一箱装满栞的自制储备粮食。



栞下意识想笑,浓缩自己至今的人生,竟然只有这点行囊。这笑意不是自嘲,也不算苦笑,只是纯粹觉得滑稽。



(我其实……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牵绊。)



栞体会到,纯粹做自己,只需要一点点随身之物便已足够。



「啊……对了,前岛小姐,因为您收拾得快,还剩余一些时间,不如在国内购买惯用道具或调味料。毕竟去『那边』很难凑齐这类用品。」



森村率领部下来收取栞的搬家行李时,突然想到一件事,提醒了栞。



「咦?」



「由我们支出费用,也会派人协助运货,想要什么尽管买。」



栞的行囊比预期的少太多,有一些人手闲在一旁。



「呃……大概还有多少时间?」



「预定明晚七点左右出发,出发之前都可自由行动。」



「原来要搭夜班飞机啊。」



「算是……」



栞这时还不知道菲尔达尼亚在「什么地方」。



森村想必认为解释再多都是徒劳。



「或许……您可以预设要制作数次一百人份餐点,按照所需分量进货。」



「可是应该有预算限制?」



「您大可放心。进货预算十分充裕,而且是由饭店经费支出。」



「由经费支出」──这句话多么美妙,宛如魔法。



只要是人,都妄想过有天可以尽情购物,还不伤自己荷包。



「况且有人手协助搬运,您不用担心购物量大。」



「那我想先去阿美横,还有会员制的仓储式量贩店。然后来得及的话,想逛一下市场。不用担心,我想要的都是干货或调味料,应该过得了海关。」



这个时间去阿美横商店街,应该能谈个好价钱。更何况自己是来批货,杀价空间颇大。傍晚谈比早上占优势。调味料、罐头、瓶装罐头……对了,要去国外,一定要进日本茶。



也可以晚上再去仓储式量贩店。那间来自美国的仓储式会员制量贩店,商品份量够多,最适合大量采买。尤其是干燥香草或胡椒,有多少都不嫌多。熟食区到晚上可能已经收摊,但无所谓。美国当地分店的熟食区明明都卖到半夜,日本分店总是收得特别早,太可惜了。



「喜欢什么都不用客气。无须顾虑价格是否偏高,用得上就尽管买。」



「非常谢谢您!!」



有些高价调味料或干货,自掏腰包的时候总会犹豫再三。栞一得知可以出手,心情便随之振奋。



(我想凑齐一些优质材料……)



比方说,栞认为在法式料理中,酱油是其中一种提味用的优良调味料,但这个做法并不正统。况且酱油有非常多种类。挑选时不只分成淡、浓的口味,也要注意酱油原料。食用油更是五花八门,除了经典的橄榄油,还有向日葵油、红花籽油、菜籽油……



(还要买奶油。当地应该有产奶油,但我想多准备几种……罐装奶油应该可以上飞机。)



「只要是用在饭店下厨,真的什么都可以买吗?」



以防万一,栞又确认了一次。



「是的。」



森村肯定地点头。



「时间宝贵,总之我们先到阿美横。可以一边搭车,一边讨论工作事项。」



栞笑容满面地说,森村闻言点了点头,神情像是做了某种重大决定。



「我明白了。」



「阿美横之后再到仓储型量贩店,今天的购物行程就告一段落。明天要去筑地……时间还够的话,也想从筑地绕去合羽桥一趟。不行,明天要早起了!」



「合羽桥?」



「就是厨具街。我不确定自己要到职的饭店到底在什么地方,不过日本厨具精密又耐用。还有,绝对需要搅拌器。」



「是吗……」



森村点了点头,但似乎听不太懂。他或许不太瞭解烹饪。



「您之前说基本上用不了电器,是不是?连鲜奶油也要自己打发吗?」



「啊,是。应该是这么回事。不好意思,我不太懂下厨。」



「那我得在这里买现成的去!对了,应该凑齐多少厨具?」



「呃……那个,您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直接凑齐一整套。」



问题如连珠炮般飞来,森村的笑容不禁抽搐了几下。



「唉?没关系,我看过厨房后再买比较大的厨具。买到重复的很浪费。」



「这可不成。当地没办法轻易订购物品,到时发现厨具不够就糟了。」



「我不需要什么都用日本制。当地应该找得到厨具吧?用起来稍微不顺手也无所谓。」



「这个,当地有是有,但说到工业产品,日本制还是最好用!」



「真的没关系……可以多买的器具我就买过去,还是别太浪费钱。万一手头没有需要的厨具,下点功夫还是能解决。」



「……谢谢您的体谅。」



两人还没察觉这番对话里,彼此立场不知何时颠倒过来,实在逗趣。



「晚上购物回来,我再写一张厨具类清单。到时候可以兵分几路去购物。总之,先去阿美横跟仓储式量贩店啰。」



「好的……」



「对了,您大可放心。其实我有办仓储式量贩店的会员!可以额外带两个人免费入场。」



森村之后才笑着解释,他这时面对栞灿烂无比的笑容,实在不敢问「仓储式量贩店」是什么意思。



栞站在队伍前头,彷佛化身旅行团导游,精神奕奕拖着提东西的人马到处买。两天一夜的购物之旅,途中顺道帮森村购买需要的物品,栞十分满意成果。



碗盘、酒杯需要的数量尤其庞大,森村简直要把店铺仓库搬空。栞见状,暗自反省自己的要求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



(……他们帮忙买来的器具比我需要的还丰富,当真没问题吗?)



对方说经费很充裕,看来金额远远出乎栞的预期。



去到当地,一定会发现器具东缺西少。但是没有器具,就是展现厨师手艺的好时机。



钱势必买不齐所有必备物品,不过见到雇主愿意为厨师砸上大笔金钱,她为对方卖命也值得。



(……总觉得愈来愈期待了。)



栞内心的期望值又上涨了一点。



结束购物之后,应饭店要求,行李暂时交给对方保管,他们随后带栞来到一幢覆满植物的古老洋房。洋房绿意盎然,很难想像这里位在东京闹区。



「这里是……?」



「我们驻留在『这边』的时候,就住在这栋宅邸。该说是外派据点……对,算是非正式的大使馆。接下来会把所有行李集中在宅邸,一起运过去。」



栞自幼居住的房子相当大。母亲出身名门,那栋房子算是母亲的嫁妆,在东京都内已经是占地辽阔,眼前这栋宅邸竟然比自家更宽广。



「原来如此……好大啊。」



对方自称小国,却能在东京都内准备这么广阔的宅邸,想必还是有相应财力。



「隔壁是神社。这里原本是神社用地……我们算是租用。」



「喔,所以这里是镇守森林。」



「是的。」



森村解释,这附近都是神社的圣域,所以周遭还保存现在少见的高大树木。



「这块土地十分特别,我们也会出力维护。」



(毕竟是圣域嘛。)



「前岛小姐,这边请。」



对方示意栞进入宅邸,她一边观看四周,一边走进去。



(……那盏水晶灯很像装饰艺术风格。那种颜色的灯光照下来,料理应该会看起来更美味。)



研究房屋装潢算是栞的职业病。她总会下意识构思,装潢放在餐厅里会有什么效果。



「谢谢。请问……这次只有我和森村先生同行吗?」



「是,第一轮暂时只有我们过去。」



她在宅邸内使用美丽的茶具享用茶水,稍作休息,不久后,对方通知该出发了。



栞起身,确认没有遗忘物品,而森村理所当然陪同行动。两人经过那趟大采买之旅,彼此变得没那么拘谨。



森村说过,他负责接待栞,栞有任何需求都能立刻告知。栞听了,笑咪咪地向森村道谢,和对方一起行动时,心情变得比较轻松,但一想到终于要离开日本,仍然有点紧张。



「啊,请放心,行李会确实送到。」



「好的。」



栞拎起心爱的随身包,里头装着一天份的换洗衣物和随身用品。而森村只拿了一个硬壳行李箱,栞见状忍不住佩服,他大概很习惯国外出差。



护照和钱包已经放进大衣内侧口袋,以备不测。万一栞遗失手提包,手边有护照、钱包就能设法度过。



「啊,这边请。」



「森村先生?」



森村嘴里说出发时间到了,却没有往外走,而是走向宅邸内侧,怎么回事?



「不是该出发去机场了?」



「的确,时间到了。」



对方带栞来到堆满纸箱的大厅,又说要出发,弄得她一头雾水。



「前岛小姐……希望您别太吃惊。」



大厅的门应声关上。



栞一听见声音,察觉自己被关了起来,不禁一阵恶寒窜过。



若不是有森村陪同,她恐怕慌到奔出大厅。



「别太吃惊,是……」



是要我对什么别太吃惊?出口的话语,只说了一半。



地板发出蓝白光芒。



「这、这是做什么!?」



「门即将开启。」



森村低声说道。



突如其来的异状,似乎让栞陷入轻微恐慌。之所以说「似乎」,是因为讶异过头,记不清楚当时的状况。



(好漂亮……)



栞第一次见到魔光。



地面散发光辉,光勾勒奇妙的文字,逐渐填满整个空间。



紧接着,某处传来吟唱声。



(乐歌、赞歌……纯粹的歌声……不对,是诗歌。)



多人编织的歌声一高、一低……一远、一近,涟漪不断。



光之咒文如流水般摇曳,转为绚烂光彩,充满大厅。



「不好意思,没能向您仔细解释。其实……菲尔达尼亚不在日本国外。」



光辉不断增强,像要淹没周遭,森村置身其中,笑容可掬地说。



「…………」



不在国外,那是在哪里?不过,栞无暇吐槽。



栞的个性不拘小节,大多状况都可以笑着带过,但面对现在进行式的超常现象,她没力气回应对方。



森村还趁乱抛出爆炸性发言。



「菲尔达尼亚其实位在『异世界』。」



「嗄?」



(『异世界』?什么意思?)



光华乱舞,回旋、环绕。



红、蓝、黄、绿……五彩缤纷的光亮侵蚀世界。



栞明白了,时刻已至。



而她利用最后一分冷静,心想──



(若不是亲眼目睹这一瞬间,我绝对不会相信森村先生刚才的话。)



栞轻叹一口气,眼睛缓缓阖上。



光流眩目,她无力继续睁着眼。



「……小姐、前岛小姐。」



「咦?是……」



「我们到了。」



「……谢谢你。」



栞不知道阖上眼之后又过了多久。



彷佛转瞬之间,又好像隔了许久。



直到听见有人呼唤,她才怯怯地睁开眼睑。



「感觉如何?身体有任何不适吗?」



「我没事……」



森村一脸担忧。栞用眼角看着森村,并且观察四周。



周遭依旧堆满纸箱,但她马上就明白,这里已非刚才的大厅。



(天花板好高……)



这里的天花板比洋房高上许多,甚至根本不是日式房屋。



(是石造建筑。)



她不记得墙上有挂毯。



(而且连空气都不一样了……)



感觉连触及皮肤的空气都大相径庭──但只是感觉,她很难解释有哪里不同。



(该怎么说,感觉很滑顺……?)



原本世界的空气夹杂尘埃,隐隐有些粗糙。这里的空气却很不一样。



栞好奇地环顾周遭。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菲尔达尼亚的王都……」



一道阴影落下。



「D×,×××××××××?××××。」



一个男人来到森村面前,说着陌生语言,擅自执起栞的手。



「慢着,您在做什么?」



森村着急了起来。男人不理会森村,扬起满面笑容。



「×××××,×××××××。××××××××××××××××××××。」



(这是、在做什么……?)



眼前这人如同故事书中走出来的王子殿下。



栞太粗心,不但忘记事前先瞭解菲尔达尼亚,又太享受行前的大采买,根本没有询问森村。



她随即察觉,眼前人的地位非凡。



(总觉得他的气质莫名高贵。)



蜜色发丝带了点波浪,眼眸绿如新叶……是个彻头彻尾的美型男。换作在漫画里登场,背景肯定配上一堆玫瑰。



本人似乎也自认美型。栞感觉对方抛来的眼神极为做作,像在刻意耍帅。



这位王子的衣摆偏长,衣上装饰之多,让栞一时之间误以为他在角色扮演。由此可知,他的身分地位应该颇高。



(呃,他应该是菲尔达尼亚的高层……对了,我还没问过,菲尔达尼亚是哪一种政体?)



男人感觉到栞在审视自己,浮现笑容。



栞顿时一阵毛骨悚然。她不是害怕对方做些逾矩行为,纯粹是生理上直觉不对劲。



「××××,×××××××。」



男人单膝跪地,薄唇印上栞的手背。



「!!!!!!!!!!!」



栞登时浑身僵硬。



像个公主一样,被美型王子亲吻手背,或许有人觉得这情境很浪漫,栞却心生抗拒。



跟对方语言不通,他又是个陌生男人,结果对方不但故作亲昵上前搭话,还擅自亲吻自己的手背,管他再帅都让人不舒服。自己是怕失礼,才没有直接甩开眼前人。



「前、前岛小姐?」



森村担忧地唤了一声,但是栞没心力回答他。



眼前这个男人不合胃口?不,跟喜好无关。



她现在的心情就像是……「毫无心理准备就摸到海参!」,或是「在一片漆黑的状况不慎握住海蛞蝓!」,又或者是……对了,比较像某个人类之敌突然飞到眼前,还停在自己的衣服上。



下一秒,某处传来低沉嗓音。



「××,××××××。」



栞听不懂那嗓音说什么,但隐约明白意思。



有时即使语言不通,仍然勉强知道对方在出口侮辱或唾骂。



「……?」



紧接着,握着栞的手的男人伴随着碰撞声,忽地强烈撞向墙壁。



他先是瘫在墙上,一阵抽搐之后,缓缓倒地。



栞用眼角见识男人的惨状,注意力随即离开男人。



她的意识彷佛被吸走似的,自然而然望向了「他」。



(是谁……?)



双方四目对视。



(这是什么?)



陌生景象顿时灌入脑中,数个场景宛如走马灯,掠过大脑。



(那是谁?是我?)



只有短短一瞬间。



景象在栞意识到之前稍纵即逝,在她体内徒留没来由的好感。



「××××?」



「……是。」



她不懂眼前的少年在说些什么,但显然是他帮了自己。



(这孩子长得真好看……虽然眼神有点恐怖。)



对方的视线只比栞低了一点,身高大概不到一百六十公分。顶多超过一百五十左右?



那双坚毅眼神,让人忽略少年的纤细。



栞不知为何,对那名少年放下了戒心,或许是因为他有一头黑发。



(总觉得好神秘……)



栞推估对方大概是十五岁,但他或许比外表给人的感觉更年长。



「宗一郎,×××××××××××××。」



「×?」



「×××××××××××××,××××××××××××××××××××。」



「××,×××?」



「×××××××××××。×××××,××××××××××××××××××。」



两人十分严肃地讨论。他们应该是在谈栞的事,可是栞听不懂两人的对话。



不过她清楚明白一件事,少年的地位比森村还高。



甚至远比刚才被击飞的男人崇高。



「……!」



倒在地上的男人低声呻吟。



「××,×××××××。」



少年打了个响指,男人马上安静下来。栞不太懂少年做了什么,只知道他做事不留情。



(总觉得他不太在乎这个人。)



「那个,前岛小姐,殿下提议要与前岛小姐缔结誓约。」



「你说誓约?还有『殿下』?」



(什么意思?)



「这位是菲尔达尼亚第三王子,马克西米利安殿下。殿下是闻名遐迩的魔术师,他想为前岛小姐施法,不但能让您听懂语言,还能保护您不受侵害。」



「魔术师……?」



森村的解说处处充满可吐槽之处,但栞只能像鹦鹉一样复诵那些词汇。



「这个世界确实存在魔术。」



栞见森村笑容满面地说完,只能含糊地笑了笑。



自己哪有办法同意或反驳他?



「您愿意吗?」



「呃,好……我该怎么做?」



「请听从殿下……眼前这位大人的指示。」



「××。」



栞见他伸出右手,便缓缓伸手搭上。



马克西米利安跪地,将栞的手背靠向自己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