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长门赋（四）

“然后呢？”

“你猜。”赵幻离的声音带着轻微的笑意。在别人眼中这样波澜壮阔的爱恨，在他嘴里原来不过这样轻描淡写。陆千金没有再说话。他站在不远处看着软榻靠在软榻上的女人，皱了皱眉：“起来。”

陆千金不理他：“我就爱这么躺着。”

“谁管你爱不爱。”赵幻离毫不留情，“刘彻已经朝这里走了，你觉得卫子夫会这么躺着？”

她理了理衣服，终究还是坐了起来。等了片刻，又说：“记得你的承诺，我陪你来到汉代，借用卫子夫的身体找到你想要的东西。等到回到现代之后，你就放我回千金楼。”

赵幻离随意掸了掸衣角：“再说吧。”

“你！”

他抬手放在她肩膀上，把她压了回去：“记住你现在的身份，他已经来了。”

陆千金实在心有不甘，奈何现在身家性命全捏在赵幻离手里，自己实在没什么说话的资格。

果然赵幻离话音刚落，刘彻已经从外面进来了。他看起来心情很好，进了殿门脸上还带着微笑。陆千金别的能耐没有，这么多年在穿越时间空间，却把演戏的工夫学到家了。

她瞥了赵幻离一眼，就再不管他了，反正刘彻也看不见他。

上前行礼：“拜见皇上。”

史书上全都记载，汉武帝刘彻对第二任皇后卫子夫宠爱异常。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他伸出手来扶起她，甚至没有叫皇后，而是温柔的一句：“子夫。”

陆千金顺从地被他扶起来坐下。

刘彻的笑意怎么也遮掩不住，陆千金想想传言中卫子夫是刘彻的解语花……于是放低了声音，柔声问：“皇上今天像是很高兴，有什么喜事吗？”

“确有喜事。子夫猜猜，是什么事？”

男人都有这爱好？

陆千金随意动了动手指，算算时候，钩弋夫人也是时候进宫了。正巧宫人端茶上来，她抬手接下，以手试了试温度，才递到他手中。

静静看他喝了，才端起自己的，不过湿/了湿唇，就放下。面上带着微笑：“想必是要先恭喜皇上。”

“子夫这话从何而来啊？”刘彻放下茶盏，“说不出喜事，却要先恭喜朕。”

“说好话总不会错。”她轻声说，“皇上准备给新进来的妹妹封个什么位份。”

没料到她竟然猜得这样准，刘彻一愣，却很快遮掩过去。“子夫何从知晓？”

“皇上的事，时时刻刻都在子夫心上。”当初面对嬴政的时候都没说过这样煽情的话，现在不仅说了，还要配上温柔似水的眼神，千金都快被自己给感动了。回去之后赵幻离不放自己回千金楼简直天理难容。

刘彻也没揪着她怎么知道的这个问题不放，只说：“朕因听闻其女自出生，双手便握拳，从不伸展。故而宣她进宫。”

这种时候显然不适合插嘴，于是她只是静静地听，脸上还得带着贤淑的微笑。这时候陆千金就很庆幸，好好自己当初没真的被嬴政封后。不然自己的丈夫来找自己，说他见到了一个多奇妙的女人准备纳进宫，自己还得微笑着听，这多悲惨。

那头刘彻已经说到钩弋夫人见到他就把拳头摊开，然后拳头里就露出一个玉钩了。他倒是一句没提钩弋夫人的长相，不过陆千金大概明白，那女人要是不漂亮，就是她浑身上下长满玉钩，刘彻也不会放在心上。

“果然奇特。”陆千金听罢，还是四平八稳的微笑。“这样的奇女子，应当进宫伺候皇上。”

体内卫子夫的魂魄很安分，一点波动都没有。大概她面对这种事情，也是这种反应吧。她或许是真的不爱刘彻，所以能这样平静。左右自己已经坐到皇后的位置了，甚至连太/子都是她生的，宫里再进来多少年轻貌美的女人，都已经不重要了。她曾经凭借美貌打败过陈皇后，这是她最大的成就，她不会允许，自己也被人打下去。所以她不会像陈阿娇那样，每个女人进宫都咄咄逼人。

男人，尤其已经当了皇帝的男人。很多时候，他们需要的并不是压迫，而是退让。你退得多了，他们反而愧疚了。这愧疚原本是不值钱的，积攒得多了，就变成在后/宫屹立不倒的一种资本。

卫子夫明白这种道理，所以她在皇后的位置上坐得长久。

陆千金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惜她一直不愿意这样做。

因为卫子夫不爱刘彻，她却一直深爱嬴政。所以无法选择忍受和退让。

最终依照历史的走向，刘彻河间赵氏被封为夫人，封号钩弋。刘彻现在对卫子夫早已经没当初那种迷恋了，仅剩下的也不过是当初的情分。因此说完这些事情，他就满意地离去了。他的后/宫里美女如云，卫子夫已是昨日黄花。甚至连解语花都不再仅限于她，李夫人比她年轻貌美，温柔也不输她。

陆千金端坐在那里，目送着刘彻离开的背影。虽然和自己无关，却终究感到一种凄凉。现在这个后/宫佳丽三千的男人，还记得自己第一任皇后吗？那个被关在长门宫，永生永世都不许再出现的女人。他有一刻半刻会想到她吗？

午夜梦回，会不会响起曾经稚/嫩的言语？

阿娇，等我长大了，我要盖一间金屋子给你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