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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1」(1 / 2)



刚迈出房门一步,盛夏特有的暖风拂过脸颊,吹动发梢。外面温度比开了空调的屋内高这一点抛开不谈,只要离开房间就已经让人倍感爽快了。托大自然微风的福,在屋里浃背的汗流也消逝无踪,真是感激不尽。



晚上九时四十五分。我从公寓出来,到了外面。对伞则用「我去一趟便利店,因为要蹭书看所以可能会迟点回来」的借口敷衍了过去。虽然平时的她有50%的概率说出「我也去~」并且我也对此做好了觉悟,可能是因为刚才的嬉闹耗尽了体力吧,伞无精打采地趴着,用一句「走好」打发了我,因此我也没再费什么气力就成功脱离了。如果小幽在的话,肯定没这么轻松吧。这样说来,妹妹唐突地在铃音的姐姐拜访的这个时段来袭,某种意义上帮了大忙呢。



从住宅街出发走向车站。虽然车站路上还有稀稀落落的行人,但走到车站附近已经完全没人了。等间隔的路灯上聚集了不少飞蛾。对飞虫苦手的我,完全不愿意走在有飞蛾噼里啪啦不停撞着的路灯正下方,于是走在路的正中间。毫无来由地联想到一休和尚。漫无边际的神游。明明正要去了解自杀方法,心里却冷静得厉害。



现在离车站没几步路了。可以提前五分钟到的吧。先不谈待人接物的性格,就时间而言我还是会严格遵守的,虽然没有到神经质的地步。我属于比起让别人等,还是更喜欢自己来等别人的类型吧。特别是这回初次见面,又是只在电话里交谈过几句就能理解到性格跟铃音相比180度不同的的,她的姐姐。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迟了到可了不得。



虽然曾想过穿得像样点去见面,可是对朋友的姐姐却意外地毕恭毕敬又有点不正常……再加上跟妹妹说过只是去一趟便利店,结果除平时的这套衣服以外无可选择。胸前前印有前卫图案的白T恤,外罩一件淡蓝色的半袖衬衫,很随意的穿着。因为我也没有穿五分裤加上光脚凉鞋的嗜好,所以下半身是平时的牛仔裤。以及,到学校和邻近地区以外……「出行」时才穿的,比起灵活性更注重潮流的薄底运动鞋。……还真是,平时的我啊。没怎么刻意穿搭,也没穿什么奇装异服的,毫无个性的我。虽然班里同学经常看着时装杂志说着「这衣服真好啊」,对那些天文数字价格的服装绿着眼放光……但我可能是因为一个人过惯了吧,不管怎样都会把那些天文数字换算成饭钱和生活费,结果尽买便宜货。装饰品也是,手表也是,都不买。不是说对那些玩意没兴趣……只是觉得不至于花大钱买。



一路上就这么边走边在意着衣着……突然想起忘记打听铃音的姐姐的外貌特征了。虽说在车站前见面,但她打算怎么认出要见面的人呢。又不知道对方的手机号。……现在才察觉到。



难道是,简单明了的巫女服?……不可能。



「…………」



……不会是吧。



我带着一点不祥的预感,步上了车站的楼梯。……嘛,那个铃音的姐姐啊。即使和铃音的性格完全对立,连时尚品味之类的……这种常识性的部分都完全对立,绝对不可能吧。我下定了决心,一步一步登上楼梯,然后,来到站内。接着,止步,思考。



「…………」



嗯,所以说啊。



「…………」



那是,错觉吧。感觉售票机前似乎有一位穿着巫女服、面无表情的女性在用冰冷的视线盯着我啊。而且那异于常人的白色长发。……但却不是因老化而褪色的白发,而是富有弹性的、健康的「白色」。能让人不由自主看得入神的白色。感觉,太厉害了。……那、那,不可能是我朋友的姐姐吧。不可能吧。谁快来这么告诉我吧。到底怎么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我今天满脸的桃花运相吗!?早晨,诡异的早饭;上午,铃音的杀意;傍晚,妹妹的奇袭;然后,现在。……与一个正常人绝没想过接近的女生的……邂逅。



已经囧到连叹息和「好想死」都出不了口。心里也已满是无奈。……同时感到在她的视线下有一种让人做不出愚昧举动的氛围。随后,我发现了一件怪事……



(咦?为什么大家都没注意到她?)



我叹息的理由是,跟那个人谈话的话绝对会引人注目的……这是重要的一点,但是,再看看周围的路人……没有一个人对她投以惊奇的视线。但又绝不是刻意不去和她对视的感觉。难道是,没进入他们的视线吗……。她——啊啊,式见萤!还不赶紧承认现实,那个,貌似是铃音姐姐的人,先不论巫女服,即使是身着便装,也是站在售票机前发呆都能有100%回头率的美人(再加上异于常人的白发,150%)。那炯炯有神的眼睛,纤细小巧的身材给人以「职业女性」的感觉(虽然听铃音说过她最多不过19岁)。虽然和铃音的「慌慌张张」「温和」截然相反,但白瓷般的肌肤这一点倒是共通的。巫女服虽然不太容易看出身材,但据我目测,她的身材肯定是出类拔萃。



这么看来,就算普通便装都够吸引视线了……但为什么别人连看都不看一眼……比起巫女服,这件事更令我在意,不由得观察开路人的视线了。——接着



「让没有灵视能力的人看不到我。当然,我不是灵体。我只是仿照了灵体的性质设立了结界,这也是精神操作的一种。这算不上什么绝技,只是因为自己不太喜欢引人注目。」



「诶……那还真是厉——咦!」



回过神来,她已经站在我身旁了。她双手抱胸,跟我一同注视着行人。我不禁后退一步。虽然最近因为能看见幽灵已经习惯这种惊吓了……不过这次还真被吓着了。但是,想到对初次见面的人连招呼都不打实有失礼,我马上恢复回来,就这样恭敬地鞠了一躬。铃音的姐姐,表情毫无变化地注视着我。



「(妹妹)承蒙关照了?是什么形式的关照?请明确地表示一下。如果是灵关系的话,支付相应的费用也是应该的。」



「啊,不……」



她用毫无起伏的音调,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开始理解铃音不擅长对付这个人的原因了。接着,我不由得沉默了。



她见我很为难的样子,歪了歪头。



「如果不是灵关系的话,那就不要紧了。关于其他方面的『关照』,因为不在我管理的范围内,所以,也不需要我的许可。」



「哈……」



「很抱歉。我,名叫神无深螺,现在活着。连同死后,请一并多多关照了。只是,没有死记硬背这名字的必要。不如说,被奇怪地记住的话,会给死后的我平添不必要的麻烦。只是因为姓名这一记号比较方便交流,所以我认定还有自我介绍的必要。就我个人而言,姓名这一事物没有多大价值,但是鉴于你和铃音相识,所以我判断出需要报上全名。如果要说出自己要求的话,为了极力避免交流中出现的歧义,称呼我『深螺』而不是『神无』的话我会更欣慰。顺便一提我称呼他人时,若不是看重对方的话,基本都称呼全名不加敬称。请理解这一点,式见萤。如果有什么迫切的需求的话请长话短说。只是,虽然我会倾听,但对之反应与否我自己也不能把握,所以尽请见谅。」



「…………」



……让我怎么说才好啊。我行我素吗……不,已经到了可以为此创造一个「形容比我行我素更强烈程度」词语的境界了。恐怕这个人与小孩子同行时,与其说是合不上步调,不如说是要硬扯着小孩冲刺的类型吧。



我正考虑该如何反应时,她用一句「那么」岔开话题,面向我过来时的楼梯方向说道「走吧」。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她……深螺小姐就已经先行一步了。我也慌忙跟上。



「那个,深螺小姐?」



「是深螺」



她头也不回仿佛打电话似的反应道。



「那个……我们要去哪里?」



「出车站」



「……然后?」



「直走约两百米」



「……嗯,然后……」



「左拐后,目标前方一百二十米附近的便利店。接着……」



「那个,最终目的地是……」



「公园」



「是吗」



「是」



询问目的地的期间,我们已经出了车站。……感觉……现在非常像是在绕远路。通常走一两步就能到的地方,却要多走五六步路。



我逐渐领会到这个人的特殊之处,接着正要询问「去公园干什么呀?」……不,等等。这个问法OK吗?我能马上得到回答吗?……奇怪。非常奇怪。于是,我稍作思考,开口道。



「深螺小姐」



「是」



「我们这是为了什么最终目的,而前往公园呢?」



「最终目的吗。……是啊。最终的话,是与得到财富和名望,让世界因自己而运转的,一份充实的工作有关。」



「什么?那个……这是,怎么回……」



「所以说,是最终目的,我的人生的」



「哈?那……么,这和去公园有什么关系……」



「虽然不是直接联系,但我现在,此时所做的举动……前往公园这一行为的延长线上的最末端,就是关乎我的人生的最终目的……」



「啊啊,对不起!我提问错了!!」



「你在为什么而生气?式见萤」



「啥都没有!那么,您到达公园后会做什么呢」



「和式见萤谈话,以及,顺带被委托的恶灵退治工作。这是当前前往公园的目标」



「是吗……」



我灰心了。就在我问这问那的期间,地点已经转移到便利店门前。……刚才的这番对话,给人以「打算去附近的商店,却被UFO捉住,回过神来已经瞬移到地球的另一边了」的感觉……。早已不是「想去商店走过头」程度的对话了。



啊,如此交流困难的人还是头一次见啊。不过总算谈到了要在公园谈话,并且退治恶灵的内容——



「恶灵退治?」



现在才察觉到这个词语的我,再次面向深螺小姐。她还是一成不变的扑克脸,暼都不瞥一眼地回答道「是的」。我不知所措地继续问道。



「那是,真的?」



「连这都要怀疑真是出乎意料。从与你见面到目前为止的我的行动,已经失去了你的信用了吗?如果是那样的话,真是非常遗憾。」



「不,不是那个意思。还有,这句话是玩笑吗?某种意义上」



「从见面到目前为止,在您的眼中,我像是个会说笑的人吗。这可真是遗憾至极」



「不……。不,没事了。」



我沉默了下来。啊啊,铃音……。我现在好像非~常非常理解你特地离开实家来这边上学的理由了。如果和这个姐姐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话……。……稍作想象,就觉得小幽和伞已经可以算是天使了。如果和我同居的是这个人的话,估计我早已迈入自杀志愿者的下一阶段,不择手段地自杀了。



我们两人步行于沉默之中。感觉这段时间漫长得奇妙。啊啊……跟小幽和伞在一起的时间晃眼间就过去了,然后再烦恼着「我的睡眠时间哪去了~」……但跟深螺小姐一起度过这缓慢的时间所消耗的体力,也不输前者。



待走到能望见公园时,我已经完全失落了。接着就要退散恶灵了啊……实话说,我已经完全没有参加战斗的气力了。现在的我估计能被秒杀吧。也许这也是个自杀的好机会,但是,好像再没有比起被恶灵残杀更痛苦的手段了吧。果然还是算了。



「深螺小姐」



「是」



「虽说是恶灵退治,但是……我该做什么呢?实话说,我没什么自——」



「什么都不用做」



「诶?」



「连看的必要都没有。你只要和我谈话就可以了。因为恶灵退治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那个……就是说,让我站在一边,您一个人退治吗?这岂不很危险——」



「不对。……啊,你瞧,那里有长椅呢。我会让你坐在一边的。」



深螺小姐看见了前面空着的长椅后,马上朝那边走去。我也有气无力地跟上……突然,我察觉到这没有人气的公园夜晚的真实情况。



(哇噻……)



除了我们所走向的长椅以外,其余所有的长椅都处于「满席」状态。而且,主要是情侣。再加上,几乎百分之百的男女情侣间的身体距离为零厘米。也就是说,这个公园充满了「那种」气氛。虽说我未曾半夜特地来这个公园不清楚情况……原来在夜里,这是做「那种事」的地方么……。



知道了这点后,我感到如坐针毡,我感受到了那些情侣们「让人无地自容」的视线。而且我身边又是一位巫女装束的美人。虽然又不是刻意为了引人注目——啊,对了。差点忘了,现在普通人看不见深螺小姐的啊。



「式见萤,这里。」



深螺小姐先一步坐下向我招手道。我也慢慢走近,说着「那、那就不客气了」,心怀些许紧张地保持一定距离坐了下来。也许是觉得离得有点远吧,深螺小姐朝这边靠了过来,结果,碰到肩了。……非常害臊啊。不过大概,就我一个人难为情到心里汗如雨下吧。我回避着深螺小姐的视线,向周围张望,但周围也是——满是高中生见不得的光景。因此,对「这类」事很不擅长的我而言,简直就是拷问。我只得垂下头,死盯着自己的膝盖。我也才发现自己膝盖上的拳头早已攥得出汗了。



「……为、为什么是这里……」



「为什么?不是已经说过了嘛,来这里是退散恶灵的,再说,总不能站着说话吧。坐在长椅上说比较好吧?虽说还有咖啡店聊天这一手……但我个人不太喜欢那种地方。你也是,根据我的事先调查,你也处于财政危机之中……所以,我认为这里是最佳选择」



「不、虽然的确如此……」



我说着,放眼望向周围……马上又感到脸颊的阵阵滚烫,赶紧把视线拉回来。



「这、这种环境……您、您认为如何」



对于我的提问……深螺小姐依然毫无表情。她环视了周围后,「啊」地想到了什么似的,用平稳的语调继续说道。



「没有关系。现在,我在这长椅周围展开了轻微的结界。他人《看不见》这里……不,严格地讲是《意识不到》这里,因此,不必在意视线」



深螺小姐轻快地说道。……结界。那种之前铃音需要拼老命才能展开的东西……这个人,没有任何特别举动,这样轻松地跟我说着话,毫不在意地展开着结界吗。真要是这样的话……她的能力,的确跟之前听说的一样惊人。



不过现在的问题,很遗憾,跟受周围情侣视线洗礼有点不同。



「不,不是那个问题……」



我红着脸,小声念叨道。深螺小姐听后,立即再次了环视周围。



「含情脉脉对视的情侣很多的环境,不行吗。不过确实,算不上清爽的环境啊。当然。但正因如此,才会滋生恶灵」



「诶?」



我抬起头向深螺小姐看去,她果然在一本正经地观察这公园里的状况。



「虽说不能将性欲等同于恶意,因为这种为了繁衍后代的行为理应受到尊敬,并且可以被定义为洋溢着《真爱》的行为。但至少在这里进行这种行为的人们的精神成分里,很遗憾,比起真爱似乎更多的是单纯的欲望。于是,这种纯粹的欲望,对恶意的集合体——恶灵而言,正是上好的《诱饵》。《灵气》虽说是构成幽灵的要素,但也是生物都拥有的。人类也时常将其伴随情感释放出体外。当然,只是极少的量。你也不例外。」



「诶?但是,我的物质化——」



「不会的。如果这种物质化能力能强到连空气中的微量灵气都物质化的话,早已酿成大祸了。看来你的能力只会对密度达到某一程度的灵力有所反应。不过……对了。你虽然因此没有被附体,但还是能接收到《来自内心》《剥脸者》以及与你同居的幽灵的《声音》吧?灵体所发出的声音,并非声带的振动所致,而是灵魂的传感。心与心直接以灵力之线相连,传递相互的意志……也就是类似《telepathy(思想感应)》的东西呢。这条《线》,严格地讲,是由灵气构成的。总之——」



「就是说,微量的灵气不会受我能力干预地穿过我,是吧?」



「没有错,言归正传。这些人,不,生物所释放的微量灵气的性质,又由当时它们的《感情》决定。这可以理解吧。与恶灵相同,观察善灵,也能很快得出灵体有《性质》这一结论。不过,善意的集合体可是很少见呢。其中大多都是因为对现世的悲伤或是留恋而留下来的。只有极个别是为了守护某人而留在现世的,我们称之为守护灵……若其中又有意志及力量更为强大者,则常常被称为《精灵》等更为高等的存在。虽然这已经稀有到连我本人都未曾亲眼见过的程度。比起善意的集合体还是恶意的集合体更多,不,倒不如说这是如实反映出当今社会现状比较好吧。总而言之,灵气是有性质的。」



……的确。见到小幽时不会有什么不祥的感觉,可是,即使是拥有小幽同等灵力的家伙,我也能自然地通过不舒服的氛围感到它的《恶》,而不仅凭外貌。大概这就是灵气和感情的性质吧。



深螺小姐也许是观察腻了吧,哗哗地搂起衣袖来,接着说道。



「所谓恶灵,是靠食欲成长的家伙。它们总是处于饥饿状态呢。见到这周围的灵体、灵气之类的,当然会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气吸个精光,随后逐渐胀大。在这个过程中,当然可以直接将灵气的集合体灵体吸收,一口气得到大量灵力……但如果其本身还未强大到足以捕获灵体的话,此时若放下什么诱饵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