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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话(1 / 2)



拉开乳白色的窗帘,满溢的阳光透过窗户的玻璃流进房间里。



因为炫目阳光而眯着眼的秋晴打开窗户,迎面吹来的风轻抚着头发,感觉非常舒服,让剩余的睡意又有重燃之势。不过他并没有因此打呵欠,因为天空比昨天还要更加晴朗,万里晴空连一片云都没有。



“差不多快要六月了,天气还是这么好啊!”



虽然距离梅雨季节还有一段时间,不过连续两天天气这么好,还是让人心情畅快,会涌现一股无条件觉得什么事都会很顺利的高扬感觉。



今天一定会遇到好事——



“…………应该会吧!”



昨天的事情瞬间在脑中闪过,突然感到有些不安。



没错,昨天也是这样的好天气,但是,昨天发生了什么呢?



预期之外的重逢、终于理解的种种事实、被当成可疑色狼跟性犯罪者,在校园中遭到追杀、最后连小时候的羞耻往事都被公布出来——



……突然有点想找颗石头来撞头自杀。



“…………希望昨天已经把霉运全都耗光了。”



没错,昨天再怎么说只是准备阶段……



真正转学的第一天其实是开始上课的星期一,也就是今天。



只要把昨天当作是消灾的仪式就好了。



从今天开始才是第二人生的起点。



所以今天势必、绝对、一定要顺利度过——



“好,加油吧!”



打起精神之后,赶快准备换衣服吧!



今天绝对不可以迟到!老师,不,连自己都不允许。



转入私立白丽陵学院高中部从育科之后第一天上课,这可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为了把昨天那段乱七八糟的回忆全部抛弃,今天一定要好好努力,尽可能赶快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执事…………



正当这样想的时候——



秋晴注意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要怎么样才能成为独当一面的执事啊……?”



凭着一股气势决定转学,接下来的事情也都迅速进展,但其实他并不是很清楚课程的详细内容………



先说最基本的问题好了,执事到底是什么?执事据说是一种特殊的家管职业,但从来没听过日本有这种职业啊!



学费跟住宿费几乎等于全免,而且还能做自己想做的事,秋晴只因为这两点就决定转进来了,但以后真的能找到工作吗?



越想越不安……不过,应该是有需求所以才要有供给吧。既然会成立专门的培育机关,肯定是有不少人需要才对。如果是那个娃娃脸天真事务员兼理事长下的决定,很有可能是没经过大脑的临时起意,但是实际上决定的可是那位在财经界知名、而且极具政治力的前理事长,那应该就没有问题……应该吧!



“——总之,只有努力拼了。”



秋晴简短地祈祷希望一切顺利,接着将当作睡衣的T恤脱掉丢在床上。



准备给他的制服据说是刚订做的,所以还装在纸箱里——拆开箱子拿出来一摸,就能理解这布料品质有多好。



不过,原本以为只是一般的衬衫,但似乎又有些不太一样——第一颗钮扣的位置在脖子的地方,而且领子可以直立起来;再看看长裤,虽然感觉很高级,但至少还算是普通的黑色西装裤,不禁稍微安心了一点。



总之先把这两件穿上身,虽然觉得有点绑手绑脚而皱起了眉头。接着再穿起了外套——



“嗯……这是什么啊!”



在手穿进袖子的时候发现——这似乎并不是普通的外套。



在腹部的稍微上方有着仅仅一颗的扣子,而且衣摆的部份从前方往后一直延伸得很长,这该怎么说呢……构造上来说很像在电视上魔术表演里会看到的那种燕尾服。



“这是制服啊?”



话说回来,从育科的女生都是穿女仆装这种奇妙的服装了,所以男生不是普通制服跟西装外套也算可以理解……不过这是什么啊,真的搞不懂。总觉得执事的印象应该是穿晚礼服,不过这跟晚礼服似乎有点不一样。



除此之外——



“……这个,应该是……领带……吧?”



还有一条黑色、轻飘飘,像是领巾一样的物体……或许、可能、应该是领带。



这么说来,应该要打上这个才行吧……用普通领带的打法就可以了吗?不过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普通领带的打法啊,就算说要用普通的打法恐怕也打不起来。



总之,为了怕把上衣弄皱所以先小心地放在床上,然后试着把领带绑到脖子上。一边回想父亲打领带的画面一边试着打,并移动到衣柜旁边的镜子前面。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秋晴用力点了点头:



“这个肯定不对啊!”



虽然脑中并没有正确解答,不过可以确定这样一定不对——至少这点可以确定。



因为最后只看到一截歪七扭八的东西垂着,绝不可能是这样。这像是一点精神都没有尺蠖形虫般的玩意算什么啊!



光是把这个解开又费了秋晴一番功夫,他花了快三分钟才总算从脖子上解下来,结果一条全新的领带就这样弄皱了。



真不是个好兆头。不过,不想办法习惯根本没办法开始。



再一次在脑中想像完成图,秋晴慎重地把领带挂上衣领。



“这边……这样吗?不对,既然变成这样了……那应该是这边?这里干脆就——”



经过了好几次的错误尝试,并仰赖获得天启般闪过的念头,动手调整几分钟后——



似乎是已经没有可以修正的地方了,秋晴重新看向镜子——



“……………………这个——”



就好像是从宿醉中完全复活的霸王龙一样,脖子上的领带呈现出充满跃动感的形状。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还真是奇迹啊!就算被要求再打一个恐怕也弄不出同样的形状吧!超完美的诡异平衡呈现出随时会冲出去的感觉,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应该可以算是大成功吧?



——不过,要是挂着这种像恐龙一样的领带去上课,肯定会被当成怪人!要是被人认为绑这种造型是自己的兴趣,恐怕更丢脸。



只能解开再重新打了……但是,打成这样都已经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改进了,怎么可能会有办法成功呢——



“…………嗯?”



正当自己在镜子前面歪着头思考的时候,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



秋晴反射地往门口看过去,就看到正在关上房门的室友大地薰。距离上学时间还有三十分钟以上,但他居然早就已经换好制服了。



这么早起床真是令人佩服……会不会太早了啊?



自己起床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了——也就是说,二十分钟以前他就换好制服离开房间。穿着那像是晚礼服般的制服出去散步……呃、嗯,其实并不奇怪啦,不过还是很引人注意的行动就是了……啊啊,不对,一大早会出去外面走动的人本来就不多,应该不会很引人注意才是啦!



这样的话,他应该不会被当成怪人吧。秋晴自己在脑子里擅自做出结论之后,虽然慢了一点,但还是举起手打了声招呼——



“哟,你起得真早啊!”



打了招呼之后,秋晴想起他昨天那个爱理不理的冷淡反应,而且也还记得他说过什么“别打扰我的生活”……所以他果然没有回应。



话说回来,不过是说声早安,没有反应其实也没关系啦,一点都不在意的秋晴把视线转回镜中。



果然领带还是一样充满动感,这样下去真的不妙。



虽然很想要打得更整齐更帅气,但是秋晴一点自信都没有……原本到刚刚为止都还有自信能够完成的啊。



正当想着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秋晴看了看正准备回到自己座位的大地。



大地打开桌子上的书包确认着里面的东西,脖子上打着工整到让人想当成范本放在展示橱窗里的领带,自己这个恐龙根本没得比。一想到他这么了不起,秋晴不小心就佩服地叹了口气。



——看来是这一点点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大地以很快的动作转向这边,露出狐疑的表情眯着眼睛:



“……有什么事吗?”



“嗯、呃。没什么。”



秋晴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倒是盯着因为大地转成正面,而更能看清楚的领带。



本来是想可以参考一下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达成那样……但光是看果然还是搞不懂。



这下子……还是只能直接问了。凭这种贫乏的想像力就挑战第一次接触的领带,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成功,而且也没有其他手段了。



决定之后要实行就很简单了,秋晴用手指搔着脸颊,皱着眉头对盯着自己看的室友开口说道:



“呐,大地!”



“……果然是有什么事吧?”



“啊啊,是啊!这个领带到底要怎么打啊?”



“……你不会吗?”



“看就知道了吧!”



这时秋晴的内心想着,如果是昨天那种态度,可能会被嗤之以鼻就此结束,但实际上居然不是这样。



大地以看着奇异生物般的眼神看着秋晴的胸口附近……轻轻叹了一口气之后,把手伸向他自己的领带。



“看着我的打法好好记住。我只打一次喔!”



“喔,那样也可以。谢啦!”



“还有,这个是英式的领巾带。基本上算是领带的一种,不过还是有很多种类的。”



这点秋晴就真的不知道了。如果是领结倒还算听过,果然每一种都有不同名称啊!



他一边佩服地点着头一边解开领带。或许是因为打得太奇怪所以一下子解不开,稍微拖了一点时间。



好不容易才解开,把有点弄皱的领带轻轻压平,这段时间里大地一直没有动作,看起来也没有不耐烦,就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着。虽然很感谢他,但总觉得有点恐怖。



因为一直拖下去有点不好意思,秋晴便赶紧用眼神对他示意。看来大地是了解了,只见他很快地开始打起领带。



大地或许是帮自己着想吧,还刻意放慢了速度以便更容易看清楚,看着他的动作,秋晴有样学样地开始打起领带。



“这边要这样……那边从底下绕过去……嗯,这边这样,这里则是……这样会了吗?”



秋晴花了一分多钟总算打好,形状也跟大地的领带有点像了。



总觉得打法比想像中还要复杂,不过应该只是还没习惯吧!看大地那么轻松就打好了,至少比那个恐龙领带来得简单,



不过只打一次,是不是能够记得就很难说了……但至少有成功过一次,之后的问题应该不大吧。



本来这样就已经满足了……但秋晴注意到大地还是皱着眉头看着这边。



正想着是不是有哪里做错了,突然间大地靠过来一步:



“最后要把领带交叉,然后用领带夹固定……但在那之前……”



“什……?”



在话还没问出口之前,大地的手伸过来抓住自己的领带。



这个出其不意的行动让人有点惊讶,但看他抓起领带轻轻整理着形状,秋晴也只好交给他处理了。



既然对方都主动出手帮忙了,这时候拒绝也不太好,所以秋晴尽量站着不动,静静地看着在自己胸口进行的那些调整动作。



这样当然会看到大地的脸——像这样在极近距离看着,会觉得他真的是长得非常清秀。



脸形很小,眼睫毛又非常长,眉毛也很细并有一种凛然的感觉,连皮肤都细致得让人难以想像是男性。



如果性格也偏向文弱,肯定会很受到那些大小姐们的欢迎吧,总觉得还会被强迫穿上女装呢!如果再化点妆,光是这样想就…………不行,实在太适合了。



这么说来,这家伙那种带刺的态度说不定就是他的防波堤吧——就在做出这些有点莫名其妙的推测时,大地的作业结束了。



用领带夹固定之后,大地往后退了几步,看着他自己调整过的作品轻轻点头。



虽然表情依旧是很少,但可以看得出来他有一点满足。或许是自己误解吧,又或者该说他太一板一眼了呢?说不定他出乎意料地很会照顾人呢!想到这点,秋晴的嘴角不禁放松了一点。



看到这个反应,大地又板着脸转开视线。或许是突然对自己做的事感到后悔了吧,他轻轻地咂了一下嘴说:



“……不要什么事都只会麻烦别人啦!”



“嗯,啊啊,不好意——”



在自己的道歉跟感谢说完之前,他已经拿起书包走出房间了。



秋晴呆看着门——



“……真是难搞的家伙。”



简短地作出感想后,自己也准备出发去上学了。



稍微看看镜子确认一下,领带打得非常漂亮。光是这样就觉得心情变好了。



这样下去的话,总应该会遇到一些好事吧,秋晴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把放在床上的外套拿起来穿上。



今天一定会很顺利——总觉得这样的期待肯定会实现。



——————————



——早上的预感根本是想太多。



“……感觉像被整了一样啊!”



已经进入午休时间的餐厅里非常热闹,周围看起来异常闪亮,到处都传来“!那就这么定了吧!”或是“连假要去大溪地的别墅……”还有“○○大人您真是的!”等等听起来很明显就是上流人士的对话。



在这样的场合里,秋晴就好像是对着桌子说话一样趴在桌上,嘴里念念有词,两手交叉摆在冰冷的木制餐桌上,把下巴放在手臂上叹着气。



上学的时候才在心里下定决心要努力……首先是前往教职员室一趟,在那里跟自己的班级导师见面,然后一起前往1-C的教室。



做完了自我介绍坐到座位,经过班会之后,开始了第一节课——世界史。



这是一堂很普通地开始教起美索布达米亚文明的课程,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第一节课就已经结束了,接着开始数学,再之后是——



结果上午就只有很普通、普通到不行的高中课程。



“………………朝向执事的道路到哪里去了啊……”



“谁知道,说不定比想像中还要遥远喔?”



“啊……?呃,是你啊!”



秋晴没想到自言自语居然会有人回应,抬起头来看了一下,彩京朋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还坐在自己对面的位子上。从她及肩的淡墨色头发还在飘动着来看,似乎是刚刚坐下。



不过她脸上还是露出已经看穿自己所有想法的微笑,杏仁形状的大眼睛柔和地眯了起来,小小的嘴唇绽放着笑容。那是一种很清楚周遭人们对自己评价的表情,总觉得看着看着火气就升起来。



秋晴慢慢挺直上半身,眼睛还瞪着她……明知道她不是会因为这点凶恶眼神就害怕的人,但是现在就是忍不住想要这么做。



他其实也早就猜到朋美的反应了——一边维持着轻松的微笑,一边反过来盯着秋晴说:



“不管怎么看都令人觉得意外呢!那身制服其实还蛮适合你的嘛!”



“一点都不令人高兴。”



“不不,真的很适合喔!就很像是某些低成本电影里面那些三流黑手党旁边的跟班。”



语气听起来像是很佩服,但可以确定她根本不是在称赞。



不过,秋晴的心里其实也觉得“这家伙的形容还真贴切”。果然朋美的看法相当准确呢!



脱色过的茶色头发,右耳上有三个代替耳环的安全别针,左眼睑上的一道小伤痕,这些原有的要素,再加上身上这套怎么看都很像某些餐厅服务生的制服……完全不搭调,就这样营造出一股诡异的气氛。



本来还想向负责人抱怨为什么一定要穿这样的服装,但是从育科的负责人好像就是那个穿着女仆装、看似冷血的老师深闲……总觉那个人似乎会把杀过人的往事当成像昨天的晚餐内容般若无其事说出来,要是对这种人抱怨,谁知道会遇到什么惨事啊!由于实在不想遇到会缩短寿命的事情,秋晴最后只好选择沉默。



对这件事的抱怨总之还是先保留吧,眼前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打倒眼前的宿敌。说到想要抱怨的话语,显然还是对朋美的比较多。



“你这瘟神找我有什么事吗?赶快从我眼前消失去投胎吧!”



“嗯——又是瘟神又要投胎的,这种口气实在太没礼貌了。扣分!废柴执事候补生日野秋晴同学。”



“——你是想找麻烦吗,喂!”



“哟,明明是你先找麻烦的吧?我才不会主动出手呢!又不是那种轻薄的女人。”



“………………随便你说吧!”



秋晴无奈地嘀咕,且为了不要看到朋美而撇开头,拿起菜单看着。



虽然不甘愿,但是先露出敌意的确实是自己……明明对方才是万恶的根源啊!啊啊,可恶,如果对方是男人,早就毫无疑问地动手扁下去了,为什么这家伙是女人啊!然后为什么个性这么扭曲啊!



总觉得肚子里的火气已经煮滚翻腾了,要是继续跟朋美闹下去,也只会让血压继续上升,所以秋晴决定别再理她,赶快选好中餐要吃什么,赶快吃完赶快回教室……免得到最后血压过高无心上课。就当作没看到吧!



——像是在嘲笑秋晴心里的想法一般,朋美轻声地开口:



“上午的课不管上育科还是从育科都一样是普通课程。不这样的话,高中该学的知识不就学不到了吗?”



这么说来的确没错。



如果是专门学校又另当别论,白丽陵虽然是私立,但再怎么说还是高中,有普通课程也是很正常的……虽然其他很多东西都超越一般人的想像就是了。



不过自己居然忘了这件事,实在是太蠢了,不管怎么样应该都会注意到才对。虽然不想承认,但自己或许是有点得意忘形,忘了基本吧!



秋晴对自己先前的愚蠢想法开始感到自我厌恶,只好赶紧转换心情。还好现在眼前有另一件更令人在意的事——



他用像是看着以手帕遮住脸的可疑人物般眼神,向坐在对面的青梅竹马发问:



“话说回来,你怎么会知道我是因为这件事而消沉?”



“这个嘛……上午上课的时候看到你一直在旁边偷偷抱着头,实在很令人在意啊。刚刚正想要问的时候就听到你那句自言自语,所以就猜到大概是这样了。”



怎么可能!一般来说只听到那样不可能猜得到吧?果然这女人一定是恶魔或是妖怪,反正一定不是人类,所以才会这样把玩弄他人当作乐趣!啊啊,没错,一定是这样。她的影子一定有尾巴,而且还偷偷窃笑着吧!绝对不能再跟这个性扭曲的女恶魔扯上关系,不然到最后不是成为她的仆人,就是被她吃掉。



正当秋晴这样想着的时候——



“不过你怎么会连课表都不知道啊?深闲老师没有跟你讲吗?不然也可以问问你的室友啊?。



朋美似乎根本没注意到秋晴的心情般这样问……不,也有可能明明知道,却还是故意要问。



忽视——本来是这样想啦,但总觉得如果真的对她这样做,只会遭到更多令人厌烦的言语攻击。



秋晴皱着眉头,把手肘撑在桌子上偏着头。虽然在没有喝酒的清醒状况下,几乎没办法和朋美互动,但未成年既不可能喝酒,而且又是大白天在学院里。尽管很不爽,但他还是只能理性回答:



“……那个穿女仆装的老师叫我去问无能事务员,结果昨天因为发生了很多事,所以忘了问——你应该很清楚是谁造成的吧!”



秋晴当然特别强调了“是谁”那边的语气,然后斜眼瞪着朋美。



但是那个随便暴露他人过去的厚颜无耻黑心大小姐,则以优雅的笑容微微吊起嘴角:



“咦,我以为昨天只有为了拯救被当成色狼的可疑人物而现身的女神啊?”



“真敢说啊,恶女……反正昨天没心情去问。至于那个家伙,则是根本就说不上话……”



秋晴一脸苦闷地咬着嘴唇,用大拇指朝外指着右边不远的男生——



那是个手上端着银制的托盘,跟秋晴一样穿着从育科制服的娇小少年。他的动作非常迅速而流畅,挺直的背就像是背脊穿了一根铁棒一样,不过并不会有僵硬的感觉,是一种独特而有美感的走路方式。但又跟朋美那种不太一样……



——只不过,个性恐怕不是那么率直。



大地正在做着从育科学生应尽义务的服务工作,但脸上还是那副难以亲近的苦瓜脸,就像是在做例行公事一样。不过,那的确不是很轻松的工作,会那样也没办法吧。



由于这项工作是每周轮流的,下礼拜秋晴也必须参与。他试着想像了一下……嗯,恐怕会以一种跟营业用笑容这个辞差距甚远的表情工作吧!



“那家伙……喔,你室友是大地啊。不错喔,秋晴,上育科有不少他的粉丝喔!”



“你以为听到这种事我会高兴吗?脸不帅没关系,但能跟个性更好一点的人同寝室还比较令人高兴啦!”



“他有这么冷淡吗?”



“在教室里视线交会的时候居然被他瞪,下课时间想要找他讲话,他也会事先逃走……”



好巧不巧,跟自己同寝室的大地也在1-C。不过,一个学年总共也只有三个班,会同班的机率其实还挺高的就是了。



最悲惨的是朋美那家伙也在1-C,而且就坐在隔壁……该不会那个事务员误会了些什么而动了手脚吧,不然肯定是神的恶作剧。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而且也是个麻烦的家伙——



“哼哼,我还在想说到底是哪个上育科的学生会跟这种低俗又粗野的转学生讲话……原来是彩京同学啊!”



才刚想到她,本人就出现了。



头上顶着闪耀金色光辉的两个电钻——不对,是法国卷发型、皮肤白皙的碧眼高傲女。那是个不知道混了二分之一还是四分之一,反正一定是白人混血儿,且光看外表绝对是名无话可说的美女……不过,个性上的问题就很大了,实在不想跟她扯上关系,能不要遇到她更好。



结果居然连这家伙也是同班,自己果然是被神讨厌了。



今天早上自我介绍的时候,这个露出像是看到仇人般眼神的瑟妮亚·伊织·弗雷姆哈特,现在正以带刺的高压态度,站在朋美背后笑着。



另一方面,朋美则是坐着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小声地说:



“哟,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弗雷姆哈特同学啊。看到你比我先出教室,想说你应该正在用餐才是,看来是已经用完餐了。我说你又不是饿肚子的狗或马,吃太快可能不太好喔?”



“你说谁是狗或马啊!?本小姐还没开始用餐呢,更何况我点的餐点根本还没送上来!”



“是吗?也就是说弗雷姆哈特同学在用餐前都会像吃不饱的小鬼头一样,在其他人的餐桌附近闲逛吗?这恐怕不是很有礼貌的行动吧?”



朋美讲话的流畅程度像是朗诵诗词一样优美,但是内容倒是非常难听,而且还是在某些点上,能让人火大至极的局部作战用毒舌。明明带着满脸微笑,为什么能说出这么过份的话啊?人类真不可思议。



电钻女会激动得满脸通红也是没办法的事,被说成这样还不会生气的,大概只有会被捧成圣人的人吧!



秋晴实在不想跟朋美这类个性邪恶的人为敌,不过也不想当同伴就是了。到最后只会像昨天那样以最悲惨的状况收场。



至于现在被当成攻击目标的电钻,又有什么反应呢?只看她嘴唇微微颤抖,眼角往上吊到夸张的程度。不过就算是这样,她毕竟是一个碧眼美女,天生丽质还是有优势的。以旁观者来说,就算生气看起来也不丑陋这点,真的是挺不错呢。



就算这样的状态下,她还是拼命想要控制自己而紧紧握着拳头……或许是因为用餐前四处走动这件事确实是违反礼仪,而且还被人指出,所以一下子没办法反驳吧。



如果只看这种反应或许会觉得她很了不起,但是她的表情很明显诉说着,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伤害之后,很想要把怒火发泄出去的心情。



怎么说呢,大小姐真是一种难搞的生物啊——



秋晴就像是事不关己般地想着。



这时瑟妮亚出其不意地以锐利的眼神看过来,打断了秋晴的思考。



正当他下意识地觉得不妙,想回避她的视线时——



“那边的贫穷庶民!”



…………来不及了。



秋晴轻轻地耸耸肩:



“……怎么了吗?”



“本小姐在这里被别人出言中伤了,你怎么能像没事一样地旁观呢!?”



“呃,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



“闭嘴!你跟彩京同学是好朋友吧!?所以要负起连带责任。”



“呜哇,实在太强人所难了吧……”



这个电钻居然讲出这么过份的论点。看她似乎是外国货,这该不会就是文化的差异吧?



瑟妮亚还在一个人自说自话,秋晴根本没办法接话,只能无奈地看着她摇晃着极具份量的头发,慢慢地靠过来……



以像是老鹰般的尖锐目光看着秋晴:



“从育科的学生居然敢用‘你’来称呼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啊!要叫我瑟妮亚大小姐!”



“居然要别人称呼大小姐啊!就算家世再怎么好,你这样也太诡异了吧!”



“什么,我哪里诡异了啊!?而且不是才刚说不准用‘你’来称呼我了吗?你这是什么态度啊!”



“啊——好啦好啦…………真是,吵死人的电钻!”



“你说谁是电钻啊!?只不过是个粗野的下人,竟敢这样……!”



“……啊啊?你说谁是下人啊?”



被人说成这样,秋晴火气就上来了。



他半睁着眼露出凶恶的眼神,以坐着的状态从低处瞪着瑟妮亚。以之前在街上面对那些真正小混混时得到的经验来说,这样应该算相当有魄力了。而且昨天在没特别做什么的状况下,就已经吓倒好几个人了……



不过,如果要提到昨天的事——



昨天就是被眼前这个电钻女当成可疑人物,而且还出手袭击。



然后她今天依然一点胆怯的感觉都没有,两手交叉在胸前,像是要撑起那极具重量感的胸部般,以仿佛要射穿秋晴一样的尖锐眼神瞪回来:



“下人就是下人,这就是对从育科的学生——特别是对你这种人的称呼。我们上育科的学生支付了大量的捐款给学校,从育科的学生就是靠这些钱才能受教育的,下人当然才是最适合你们的身份。最好搞清楚你的立场啊!”



听到这句话,秋晴的表情毫无变化,倒是内心里自言自语地说说着:“果然如此。”



从育科的学生能够免费进来就读,连住宿费都是由白丽陵支付,想必一定有特别的金钱收入管道。他本来就猜测应该是靠捐款,这下终于确定了。



很感谢她终于帮忙解决了心中的疑惑。



不过——眼前的状况跟那件事是两回事。



“搞清楚立场?你才应该搞清楚吧?支付那些捐款的可不是你喔,是你的父母亲啊!”



怎么能让大小姐的自以为是继续膨胀下去。



从育科的学生的确是免费就读,而且还能住在宿舍中,但是也有义务进行各式各样的服务,也就是要靠工作来回报——虽然光靠这样应该是不够啦,但至少算是可以靠劳动来保障自己的权利。



上育科的学生的确是需要支付学费跟住宿费,另外还要支付捐款。



但是,那些都是父母亲在支付,绝对不是学生本人的财力。



拜捐款所赐是事实,所以如果是要自己让个座位之类的通融那还没什么关系……



不过,如果是要别人一定要崇拜、赞颂、敬重什么的,只能说想都别想啦!



虽然不知道其他的学生怎么想,反正秋晴就是这么认为。



而瑟妮亚则是轻轻摸着那重量级的法国卷发型——



“挺会耍嘴皮子的嘛!”



很有自信地微笑着:



“照你这么说,对于统治国家的女王要表示敬重,但王子公主们就要受到跟平民一样的待遇吗?只要还没有加冕、还没有执掌国政之前,就能以无礼的态度应对了吗?真是愚蠢的东西。”



“…………”



“我身上流着弗雷姆哈特家族的血统,虽然还不到王族,但可也是英国正统的贵族世家——而且还是跟伯爵家有关联的名门一族喔!总有一天我也要善尽身负高贵血统的义务,与一位配得上‘红翼水鸟’家纹的绅士结合,为了家族的繁荣而倾注全力。这就是贵族的责任。”



她像是在朗读诗歌一样说着。



虽然不甘心,但美丽、优雅等词汇跟她充满自信的微笑非常适合。



“身居上位的人需要才干以及庶民所不需要的努力。毕竟出身不同,养育方式不同,目标当然也不同——这样会有身份的差异也是理所当然。你说得没错,支付捐款的并不是我个人,是由整个家族支付的——但这笔钱乃是为了培育出配得上弗雷姆哈特之名的人,而准备的必要经费。这间学院能够获得这笔高额的捐款,也因为由本小姐在的关系。同时,也是因为这里乃是最适合培育名门大小姐的环境之故。”



“…………喔。”



“我们是为了成为不管到哪里,都能不辱名声的千金而接受教育,而从育科就是要尽可能培育出侍奉我们的人。所以说你要对我言听计从、对我低头都是理所当然。不要以为跟我同班就可以平起平坐,当然更没有资格对我说三道四!”



斩钉截铁地说完,瑟妮亚嘴角露出非常得意的满足微笑。



相对的秋晴则是:



“…………的确是没错啦。”



先表示认同,点了点头。



瑟妮亚像是夸耀自己的胜利一样,两手交叉在胸前抬头挺胸,“哼哼”地笑着。



——老实说,秋晴真的吓了一跳。看她刚刚那样被朋美说个两句就回不出话,还以为她是不擅长讲话的类型,看来有必要改变一下看法了。



这家伙应该是个如假包换的“名门大小姐”吧。对自己的家世还有自己感到自豪,并且从小就接受让这个观念根深蒂固的教育,所以才能够滔滔不绝地说出这样的言论……原来如此,的确出身跟养育方式都完全不同。



本来以为她只是个发型像凶器、有着强烈自我主张、很烦人的女人,看来是搞错了……不过,肯定是个笨蛋这点倒是没有错。



老实说,就是对她改观了。



但是——她还是有一点太天真了。



“你想说的我可以了解,的确我刚刚说的那些话是有点太愚蠢了。”



“既然你已经理解了,就赶快道歉吧。你就快点下跪,重新认清自己的身份是有多么卑微低下吧,”



“不过,你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搞错了。”



“……什么?”



“捐款是捐给学校的,并不是捐给我一个人。的确,我是因为你们家支付的捐款才有办法进来就读从育科,但是在从育科的招生公告跟学生手册里面,都没有任何类似‘从育科学生必须服从上育科学生’的内容,而且也没有任何人提过这样的要求。如果是教学课堂上的训练需求,那我当然会听从。但是平常则根本就没理由被你——不对,被你们当成下人看待。如果要人家服从,就要想办法让人认同啊。”



“……什…………你说什么……!?”



瑟妮亚肩膀微微颤抖,整张脸都红透了,不过有这反应也是理所当然。她本来应该以为自己已经赢定了,挨了这样的反击当然会火大。



这时听到旁边小声传来“喔……头脑转得挺快的嘛。”这样一句话。秋晴根本没有看声音的来源——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说的,要是看了她的脸,恐怕会想说“真凶明明就是你!”吧。



不过,眼前已经有另一个散发出像是饥饿野兽般杀气的女人,所以那边就先别管了。



“——真是太屈辱了!”



瑟妮亚“哒哒哒哒”地用力踏着地板,凶狠地瞪着秋晴。如果火龙的巢被捣乱,大概就会像这种感觉吧,所以因为好奇而看着这边的学生,全都被这股气势吓到。



整个餐厅里就像传染一样开始议论纷纷。虽然处在漩涡的中心并不是很舒服——不过她比起那个黑心青梅竹马要来得容易应付,还算有点意思。



所以秋晴也像是存心捉弄人的小孩子一样,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别这么激动嘛,大小姐!附近还有人在用餐呢,踏出这么多灰尘不太好吧!”



“给我闭嘴,你这个狡辩男!昨天也是不断地忤逆我……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倒比较想问你那发型是怎么回事——今天也是一样挂着两支看起来很好用的电钻,这里可不是建筑工地啊!”



“唔,竟敢又说我的头发……绝对不能原谅!话说回来,昨天那些事你也别想我会原谅你!居然对我的胸部那样粗暴!”



看来瑟妮亚是突然想起另一件事了,她情绪激昂地抓着自己的胸部。



这下子,那副连穿着制服都可以感觉出雄伟的胸部,就稍微变了形状——让看的人都要觉得不好意思,当然秋晴也觉得脸热了起来,而赶紧喊道:



“你怎么那么爱记仇啊!不是已经解释过那是意外了吗,拜托你忘了那件事吧!”



“你以为当成意外就没事了吗!?肇事者还是要负起赔偿的责任吧!?”



“随便误会别人、先动手的明明是你啊……”



“难道你想说是我的错吗!?所以说男人都这么粗野,居然做出那样、那样的事情——”



“所以说啊——!”



秋晴回过神来,才发现争吵的状况越来越火热。眼前这个耸着肩、火气很大的金发电钻大小姐……看来是不能期待她退让。她的眼睛里面已经可以看到火焰了,身边酝酿出一股“一定要宰了你”的气氛。



话是这么说,但要自己主动退让也不太可能。要是自己一退让,肯定会有成千上百的嚣张发言滚滚而来。



不过……这样下去根本没完没了。



秋晴抱着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心情,应该说他也只期待能够发挥出稻草般的微小功效,偷偷地以眼神对朋美示意。想当然耳,朋美只是微笑地看着而已,仔细看还会发现她的嘴角边有一点点奸笑的的感觉,果然这个恶魔根本就是在看好戏。



看来只有靠自己解决了——正当秋晴几乎放弃的时候……



突然朋美的表情变得有些紧张。



在此同时——



“呀啊……!?”



传来一声惨叫,秋晴下意识地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就看到一名穿着女仆装的少女在那边。



不只是在那边,根本就是摔了一大跤。



就像是高举双手般的动作,整个身体往前扑倒的少女,以正面摔倒在地。



长度到小腿附近的裙子向上翻起,在空气的带动之下,整个落到背上。



原本被裙子遮住的两腿——在白色的裤袜包裹下,尽管纤细却有带有女孩子独特肉感的小腿、感觉非常柔软的大腿,还有煽情的同色吊袜带,陆续展露无疑——



“…………啊?”



秋晴仔细地从头看到尾,感觉刚刚有点混乱的心情全都被治愈了。不过他突然注意到一件事情——



站在前面、表情有点慌张的瑟妮亚突然侧身往旁边移开,周围的女学生则发出类似惨叫般的尖叫。



正当他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的时候——总算发现是怎么回事。



跌倒的那个女仆装少女……



她向前伸出的双手动作,就像是原本端着什么东西一样。



——是什么呢?



还没来得及思考,就马上得到答案了。



秋晴带着不祥的预感抬头一看,眼前有三个影子。



一个是里面装的料随时会洒出来的咖哩容器,一个是放了两块刚出炉烤饼的盘子,还有一个像是漆器的托盘。



最重要的是,这些东西都以直冲秋晴的路线飞过来。



开始洒出来的咖哩比平常看到的要稀一点。这么说来,朋美好像有说过“也有日本风味的咖哩”,看来这个跟加入蔬菜煮到浓稠的日式咖哩不太一样,不知道是印度还是泰式的咖哩,反正就是有那种感觉。考虑到搭配的主食是烤饼,应该就是印度咖哩吧。秋晴脑袋里头想着看来一定很辣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但突然又想起这可不是无关紧要啊!



为什么呢——因为已经躲不开了。



在他抬起头的时候,这三个影子已经逼近眼前了。这个距离下别说是后退闪避了,就连把脸转开都来不及。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飞过来的咖哩跟烤饼看起来速度非常非常慢,这时候他不禁领悟了一件事。在出车祸的那一瞬间,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应该就是这样的状况吧。



只是渐渐逼近的并非死亡,而是热腾腾的料理这件事就有点逊了。



或许是觉得很丢脸吧,秋晴的嘴角勾出啼笑皆非的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