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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章 放逐之森(2 / 2)




恐惧。



胸口快要崩裂一般的感觉窜上来,小玲气喘吁吁地下了楼,但不管她有多急,就是追不上母亲。



「妈妈!」



小玲十分焦急,不由从扶手上探出身子。



随即她看到的,是走廊下面铺开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黑暗————



֨



以及仿佛从漆黑的深渊底层仰望小玲的,和在那个瞭望台上看到的看到的一样煞白的——————毫无血色的,已死的湖乃美的脸。



「啊」



恶寒袭来。



但在这一刻,从深渊之下伸出的煞白冰冷的手,就像紧紧搂住一样,缠住了伸出去的脖子。



3



勇路再一次站在了那所医院的前面。



「……」



他向上看去。这所医院恐怕是这个小镇附近最大的建筑,一盏盏窗户全都黑灯瞎火,白色的壁面耸立在漆黑的夜色中。



勇路再度前来袭击。



苍衣就在这所医院的某个地方。



在医院的用地中,勇路让苍衣受到了想瞒也瞒不住的重伤,之后确实被抬进了医院,所以勇路对此深信不疑。



医院里一片死寂。



只有老旧招牌的灯微微闪动着,好像在发出微弱的声音。



医院坐落于这个偏僻小镇中最繁华的地带,可即便这样,夜深之后仍旧没有车辆穿行。只有医院前边的停车场入口和急救入口的招牌,发出着仿佛正被周围的黑暗吞噬掉一般的白色的灯光。



在这片寂寥的黑暗中,勇路把手插进口袋里,再次张望一番。



停车场里泊着大概十几辆车,那些车似乎属于医院的人或者跟患者有关的人,已经完全冷透,感觉至少天亮之前都不会被发动。



没有一个人,没有一双眼睛。



勇路在深深盖过眼睛的帽子下面眯起眼睛,朝急救入口招牌所指示的方向走了过去,别在衣领上的安全别针微微作响。



他并没有制定什么计划。



感觉能入侵就入侵,一边隐藏一边寻找房间,不行的话就放弃。他只是这么打算的。



他的杀意如同微暗的,漫长燃烧的炭火一般。



他怀着这股杀意,凭着那双昏暗的眼睛,行走于黑暗之中。



「……」



于是他绕到后面,在拐角处停下,向急救入口内窥探。



在这个能供救护车进入的巨大空间中,他看到了深处的指示入口的红荧光灯,以及可供担架进入的大型弹簧式双开门。



门的上半部分做成了窗户,刺眼的强烈灯光从里面漏出来。



里面应该是一个简易的服务台,还有一间接待室。



勇路一时间静静地观察着里面的情况,但没有感觉到有人活动的迹象。



感觉现在里面似乎没有正在进行急救的患者。



既然如此,怎么才能躲过服务台入侵进去呢。



思考起来的勇路压低脚步声,离开暗处,靠近急救入口的门以及从从门上透出的光。



就在此时。



「……!?」



此刻,勇路大吃一惊,看到穿过门上窗户的人影后,瞠目结舌地僵住了。



如果只是看到人,应该根本不会令现在的勇路感到吃惊。但刚才,感觉仅在眨眼间看到的那个人影,让勇路在原地完全僵住了。



戴着红色印花大手帕的,小孩的头。



看到之后,勇路的冷静被瞬间完全轰散。



「瑞姬!?」



随即,勇路忘却了一切,扑进了敞开的门里。本来就不曾存在过的入侵计划,如今完全破坏了,然而在他进到里面的同时,他在急救入口里看到的情境却与当初的想象截然不同。



「!?」



急救入口,空无一人。



完全空无一人。不仅是刚才瞬间看到的很像瑞姬的人影,为了不妨碍进出而靠在一头的沙发上也好,入口两侧的墙壁上开出来的接待窗也好,就连本来该在医院里的人都一个不在。



无人的空间被略微闪动,亮得晃眼的电灯照亮。



宽敞的白墙通道,深茶色的沙发,还有空空荡荡的办事窗口,都在这强烈的灯光中洒下浓得离奇的阴影。



周围一片寂静,甚至能够听到荧光灯闪动的声音,完全夺走了此情此景的现实感。别说是入口了,就连里面都感觉不到人的气息,就像是深山里只亮着通明的灯光的废弃医院。



勇路站在这种情景中,过了几秒。



「…………………………啊?」



呆呆杵在原地的勇路,头脑不知不觉间冷却下来,许久之后,他呆呆地嘟哝了一声。



令他丧失冷静,让他鲁莽行事的惊讶与焦虑,已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被仿佛现实感微薄的灯光照亮,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现实感微薄的情景中的,脑袋半蒙的自己。



滋、



电灯闪烁发出的微弱的声音就像虫子在叫似的,充斥着停滞的空气。勇路呆呆地站在这种停滞之中,冰冷的紧张感渐渐涌上心中。



「…………」



他一时间,静静地,将意识向空气集中。



可是就这样过了一阵子,还是没有任何人要过来的迹象,也感觉不到任何人在的气息。



简直就像人都从医院里忽然消失了一般。



被灯光离奇地照亮的通道,原模原样,无机质地连向里面。



通道的顶头近在咫尺,在拐角那边无法看到更多东西,然而就算竖起耳朵,也还是感觉不到有人的声音和气息。



「怎么搞的……?」



勇路在口中小声嘟哝了一下,压低脚步声,向通道前面走去。



他向拐角那头窥视过去,只见里面顶头是一扇连通诊疗室的,与之前一样的双开门,通道沿途是供不需要担架的患者进行诊疗的普通的门,然后过去是连通楼梯的铁门。



通道跟之前并无二致,被无机质的光照着,笼罩在带有些许杂音的寂静中。



里面的诊疗室也是,门那边也是,当然楼梯的铁门也是,全都一片静寂,仍旧不觉得有人。



滋、



只有略微刺耳的杂音。



配合着这个杂音微微闪动光,一直在将映入视网膜上的景色加工成老电影的样子。



医院的味道与外面的味道混在一起。



勇路吸着空气里这样的味道,一动不动地,进一步集中精神,探寻气息,然而从沉寂的空气中别说人的动静,甚至连其存在都感受不到。



医院里,空无一人。



「……………………………………………………」



强烈的讨厌预感油然而生。



这是怎么回事?还有刚才看到的好像瑞姬的人影,怎么回事?



不会,不用想也知道,那只是单纯的幻觉。现在勇路冷静下来,是这么认为的。可即便事实真是如此,他还是对看到那种东西的自己冒出冷汗。



为什么会突然开始看到那种东西?



自己的心就那么软弱么?



还是说,自己已经开始错乱?



不对,这种空气,这种感觉————难道不是〈泡祸〉么?



异样感。不祥的预感。



可现在的状况,也是机会。



能够不费吹灰之力的潜入医院内部,这对勇路来说再有利不过呢。



这是〈泡祸〉又怎么样?



和自己的目的没有关系。



就算被卷进去,自己也有能够战斗的力量。而且根本就没必要同与自己无关的〈泡祸〉战斗。



那帮家伙一定是来解决〈泡祸〉的。



只要加以利用就行了。不需要思考复杂的事情。



「……」



在医院中的,被浓重的光和寂静充满的空气中。



勇路坚定意志,从通道的拐角起迈出了脚,靠近通向走廊的铁门,将手放在把手上。



而就在他一边探查气息,一边将铁门推开的瞬间。



令他一瞬间无法呼吸的浓重血腥味,从铁门的缝隙间喷发出来。



「唔……!?」



勇路猛地吸进了一口舌头都能尝到血腥味的浓重臭味,在反胃感觉的侵袭下捂住了嘴。这个时候,从几乎没有进食的空荡荡的胃里,酸性的东西涌到了喉咙里,令他呼吸哽住,眼角浮出泪花。



「…………………………!?」



浓度可怕的血腥味,像热气一样升腾起来。



遭遇突如其来的情况,在浑然不觉中,勇路看到了开到一半的铁门的,充满血腥气味的里边。



在铁门后面,是一片几乎将视野阻绝的黑暗。然后,通道中的强光笔直地射入了黑暗的铁门之中,犹如将黑暗切开一半,将楼梯下面的平台照了出来。



血泊。



折断的手。



碎裂的头。



破碎的肚子。



鲜红色在台阶上的纯白地面侵染,铺开,数量可怕的沾满血的人类身体一层层地摞在一起。这一幕,被射入的光照了出来。



「怎…………!?」



光线照亮的地方,是成排的凄惨尸山。



勇路下意识让视线循着被光照亮的尸山从脚下向深处扫去,只见尸体连绵不绝,密密麻麻地将楼梯下面完全掩埋。



无一例外穿着睡衣的尸体、尸体、还有尸体。



他们全都是病人,老年人十分显眼,被弯折、破坏,沾满鲜血的人体堆积在一起。



然后,当勇路的视线滑到这幕地狱般的情景几乎中央的位置时。



只见被照亮的『那东西』,正对着这边。



相互纠缠的几只手臂中将大大小小的头部像铜铃一样提着的,就像把尸体揉成一团的东西正站在沉沦于黑暗的尸山中央。



这简直就是一颗由人类身体构造而成的树木。无数根细长的煞白手臂被异样地扭到肩膀上面,犹如分叉的树枝指向上方,人的头颅就像铜铃一样挂在手中,犹如枝杈间生出的果实。



大小不尽相同的那些头上分别长着的长头发相互混合,俨然就是郁郁葱葱的枝叶与果实。造型偷工减料毛骨悚然的那无数颗头,唯独眼睛和嘴巴好似空洞一般张开,一边从那些霍然打开的空洞中流着血泪,一边犹如果实在风中摇摆一般齐刷刷地朝这边『看』过来。







发出好似打湿的草摇摆的声音。



瞬间,惊异与恐惧化作恶寒,窜上背脊。



「………………………………!!」



随后,随着爆发的恐惧,做出了在脑中重复过无数次的条件反射的行动。他奋力地从袖口扯下一枚安全别针,将露出的针头猛地刺向手心。



噗叽,断然称不上尖锐的针,贯穿掌心的皮肤,陷进肉里。



只觉强烈的尖锐疼痛,同时脑袋里像点燃了一般,儿时被捆在竖着针的榻榻米中,手心被刺进大量针头的恐怖记忆,在脑中重现。然后————



「〈掠夺自由之人啊,关起来吧〉!!」



为了重复记忆中母亲对自己说过的话,勇路放声大喊。随后,心灵受创的记忆像爆炸一样膨胀起来,心脏被可怕的记忆挤碎,过去的恐惧犹如恶寒窜遍全身,这种感觉就像泄漏出来一般,从脚下向地面展开——————



随后



啪哩!!



扯开生肉的可怕至极声音在楼梯上响了起来,无数根金属针从脚下钻入由人的身体构成的树一样的物体体内,最开始像棵植物的那东西从全方位喷出刺来,膨胀到了超过之前两倍的粗细。



『呀啊!!』



无数颗头放出不协和音的临死惨叫。血液爆散,就像阵雨一般飞洒开来,如此同时,惨叫一度中断,体内的针支撑不住的手臂和脑袋的末梢一边痉挛,一边无力地耷拉下去。



从造型扭曲的眼睛和嘴里,大量的血像果实的汁液一般流出来。即便轻轻松松就把那东西收拾掉了,勇路仍旧没有丝毫大意,仍旧摆着架势,可是接下来发生的,是跟他所预想并戒备着的事情完全截然不同的麻烦。



已死的『树木』先前似乎在头上正抓着一名少女,那名少女从楼梯上方的黑暗中头朝下地坠落下来。



「什!?」



身穿睡衣的少女朝着楼梯之下的尸山,朝着被〈断章〉弄的满是尖刺的『死者树木』奋力地坠落下去,将浑身扎满扭曲而不稳定的针的『树』压垮,摔在了病人们的尸体上。



虽说数量数之不尽,但终归不过是由扭曲的针构成的骨架,在坠下的少女所产生的冲击之下轻而易举地折断破碎。『树』发出破裂的声音,在尸山上撞坏,刺穿皮肤的大量针尖继而从表面飞出,对毫无防备的少女的身体造成了巨大伤害。



「呜……啊……!!」



摔下来的少女捂住脸,发出压抑的惨叫。



「!嘁……!」



勇路见状咋舌,连忙想要收住自己的〈断章〉,却因为焦躁没来得及。少女发出痛苦的呻吟。



「喂,你没事吧!?」



勇路一边呼喊,一边急急忙忙地把少女从尸山中拖出来。他把手伸进一侧,硬是从楼梯下面开辟出一条通道。短发少女的衣服上到处渗着血,而她眼部周围就像被深深抓挠过一般受了伤,脸的上半部分出血严重。



「啊……啊……」



「……可恶!」



勇路咒骂。



幸好尸山成为了缓冲物,似乎没有造成骨折,可是脸上的伤不容乐观,无法判断伤情究竟多严重。



快送医院……不,这说的是什么话。这里就是医院。



弄成这幅惨状的,就是这家医院。这里已经不可能还有医院的功能了,就算还保留着功能,想必呼救之后也会立刻演变成不得了的巨大骚乱。



这对勇路来说非常不利。



勇路站在满是鲜血的尸山前面,思考起来。



可是,这个少女怎么办?



只论勇路的目的,把她扔下不管就行了,可人是他弄伤的,他出于本能无法把她抛下。



「……」



本应抛弃一切,化身成为复仇者的勇路,在脑子里短暂地产生了懊恼。



可是在下一刻,勇路摇了摇少女,对她说道



「喂,你知道自己的伤情么?要找医生么?」



「呜……」



睁不开眼的少女把手伸向空中,就像在寻找什么。



「什么?你要什么?」



可是少女用犹如呻吟的声音脱口而出的话语,跟勇路预想的不一样,并不是求救的话语。



「……湖……湖乃美呢……?妈妈呢……?」



「啥?」



勇路皱紧眉头。



她要找人?当他想到这里,眼睛最先去看的,就是在眼前半开的铁门那头,层层堆叠尸横累累的尸山。



至少在这里,除了勇路和少女再没活人。



虽然心情一瞬间转为强烈的绝望,但勇路眼下不愿思考这件事,向少女提出了另一个具体的问题。



「你说你在找谁?」



「湖……」



少女说到一半,不知为何改口了。



「我、我在找妈妈……」



「你妈妈是怎样的人?长什么样子?」



事已至此,勇路打算翻找尸山。



「眼睛上……绷带……」



「眼睛?」



「她眼睛受伤了,失明了。打着绷带……」



「我知道了」



若是照她说的那样,应该很好找。问到这里,勇路站起身来。



可是少女的话还没有说完。



「绷带……」



「啊?」



勇路刚要着手就被阻挠,反问回去。



「绷带的……声音」



「声音?」



她在说什么胡话?勇路皱紧眉头。



但就在勇路产生这种疑问,感到诧异的时候



——————————



突然,吓人一跳的手机来电铃声在通道上响起来,而这个莫名催人恐惧的无机质的电子音,并非来自勇路所想的门那边的尸山里面————



而是来自勇路他们身后————



从勇路如今正背对着的急救入口所在的方向——————那个声音就好像炫耀着自己的存在一般,传了过来。



「…………………………!!」



4



嗙!地一声,急救入口的们打开了。



身着漆黑的哥特萝莉式服装,头上扎着黑色蕾丝缎带,扎成马尾风格的头发飞舞起来,靴子发出声音踏在医院白色的地板上,雪乃踏进医院,站在了急救入口的等候区。



莉香的小轿车停在医院前面。



尽管在雪乃看来,那场负责人之间的对话不具任何成效,雪乃还是等到了他们交谈结束,之后,雪乃让相对比较空闲的莉香把自己送到了这里。



现在来到这里的,是雪乃、飒姬和莉香。



有雪乃和飒姬在场,至少大部分的情况都能应付。



在苍衣加入之前,她们一直都是两人行动。对着这种情况怀着淡淡的怀念之情,雪乃前往此处来保护真守一家不受〈泡祸〉的危害。



可是————



「…………………………」



雪乃仍旧是那副锐利的眼神,在背对接待处的等候区,僵住了。



不久前,雪乃才刚让飒姬用〈断章〉扰乱了接待处,把苍衣带出医院送到〈支部〉。



这是不久前发生的事。可现在,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雪乃扫视急救入口,露出险峻的目光,直直地注视着被强烈的灯光照亮的,白色的等候区与通道。



注视着盯着白色的通道。



注视着本应被扰乱的接待处。



现在,别说是接待的和办事的人了,入口什么人也没有。然后,或许不算太干净,但应该是白色的地板上,如今简直就像打过仗一样,到处都是鲜红的血迹,状况十分凄惨。



地上留着血迹和带血的足迹,简直就像拖过残忍杀死的尸体。



那些痕迹从急救入口的双开门出来,穿过等候区与通道,消失在了定投的拐角。



不,看那些足迹,实际上是反的才对。



从鞋子的方向可以立刻看出来,那些沾满血的脚印是从医院的里面走向外面时留下的。



「………………」



里面散发着血腥味。



而且还有过于安静的,就如同人去楼空一般的静谧气息。



究竟怎么搞的?雪乃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医院的及急救入口中,这一幕只能让人联想到发生过猎奇杀人的惨景。



就在前不久和飒姬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还是一所平淡无奇的医院。雪乃摆着严肃的表情,注视着眼前凄惨的光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