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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的结婚戒指(1 / 2)



作者:本田诚



插画:kyo



我完全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现在位于JR涉谷站八公出口前。等待和话剧部成员会合的我,正玩着手机游戏打发时间,偶尔会向人潮汹涌的站口确认她是否到了。



正在这时,就如同从虚空里钻出来的一样,一位女性现身在我眼前。



或许这说法有点奇怪,不过也只能这么形容了。她真的就是突然在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出现了。



意想不到的事态让我全身冻结。



几个注意到这异常现象的路人驻足而立,注视着这份光景。



在这样的气氛中,女性环视了一圈,接着,她狠狠地瞪着我,拽着我的衣襟说:



“真是的,为什么一直以来你都这么不会挑时候?”



即便受到了不可理解的无礼斥责,我也完全没能反驳。



“那……那个时候是指……?”



从惊慌失措的我口中说出的,是这样一句提问。



“对我这身装扮,你怎么想?”她又问了回来。



衣襟被拉着的我移动视线,打量起这位女性。



她穿着的恐怕是婚纱。不,毫无疑问那就是婚纱吧。那像是在强调身体曲线一般的人鱼式婚纱,此时正穿在她的身上。



装饰着垂到肩胛骨的秀丽头发的花饰,在阳光下反射着熠熠光辉。



“那个……真是件漂亮的婚纱呢。”



虽然我也知道自己说的驴唇不对马嘴,但就在我想把握事态之前——



“谢谢。你对婚礼有什么看法?不觉得很重要吗?还是说这种想法已经过时了?”



她又开始以充满威压感的语气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我有点耐不住性子了。



“应,应该没有……那回事吧”,我只能试着岔开话题。一头雾水的我,完全不知所措。



她露骨地如讥讽我一般叹了口气,终于放开了我的衣襟:“唉,算了。你啊……”她无可奈何地自言自语道。



然后她拿起右手握着的戒指,一言不发地将它带到了我的无名指上。“啊啊,对了。现在的你没拿着戒指吧……”女性用隐约有点柔弱的语气,把视线投向我的手指:“用这个代替就行了”,然后又一言不发地摘下我右手无名指上戴着的银戒。



“喂,我说——”即便我伸出手去,她也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



“那,接下来就是宣誓了。因为没有牧师,就把美式和日式婚礼混合起来吧。”



“宣誓?”



连让我整理问题的时间都没有。我完全找不到解决问题的线索。更不用说,我根本就不明白现在发生了什么。



女性深吸了一口气,以朗朗的声音开始宣誓。



“你娶我为妻,无论何时,无论贫富,生病健康,皆共进退,感情不渝,至死不弃,为爱立誓,思念妻子,只与妻子结伴而行,在这神圣的的婚姻契约面前,你能发誓吗?”



我了解了。这是结婚典礼上的宣誓。不过,为什么我会被陌生的女性强迫要求宣誓,就在我理解的范畴之外了。



(咦……?不过,这张脸,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在我对她的面容产生既视感,开始在记忆中搜寻的时候——



“你能发誓吗?”她向我追问道。这简直是要挟了。



我点点头,勉强说了句“我,我发誓。”



她满意地露出微笑,说道:“那,接下来轮到你了。”



“哈啊?”



“‘哈啊?’什么哈啊。继续宣誓。这次是你来向我提出那些问题!快没时间了动作快点!”



被她那股像是要吃了我的魄力所震慑,我开口道。



“那个,你嫁给我,无论贫富……”



女性看着吞吞吐吐的我,“然后呢?”对我投来强势的目光。



我只在虚构的作品里见过结婚宣誓。也就是说,这已经是我记忆力的极限了。



“那个……后面,是什么来着?”听到我战战兢兢的提问,她摇了摇头,“算了算了。”女性无可奈何地说道,接着她又抓起我的衣襟,在我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我发誓”后——夺去了我的嘴唇。



我立刻吓得向后退——“这是誓约之吻哟。”女性则只微笑着留下了这句温柔的话语,像是被吸入虚空一般消失了身影。



我哑口无言。她突然间出现,在我面前停留不到三分钟,然后又突然消失。那位女性到底是什么来头?



还是说,那只是我的幻觉呢。



不过,像是要否定这一设想一样,我嘴唇上的鲜活触感,还有她戴在我无名指上的戒指都被留了下来。



我摘掉戒指,从各个角度端详起来,然后注意到其内侧刻着些字母和数字。



恐怕,其中一个是某人的姓名首字母吧。然后,另外一个……



(pt900!?)



如果这个刻印不是骗人的话,那这个戒指就是白金的了。



虽然我不大知道工业上稀有金属的价值,但是所谓白金这种宝物可是超过18k金的最高等级。而且,这戒指上还镶着一颗钻石。



这东西能值多少钱呢?我和她交换的——严格来讲,应该是被她夺走的银制戒指,不过是在露天摊位买来的两千日元的便宜货。



这两个戒指的价值差异,高到让人觉得等价交换不过是一句蠢话而已。



这时我突然回过神来。



往来的人群中,我的存在因刚才发生的奇妙事件而倍受瞩目。同时,还有给我拍照的人。



决心暂且退避一下,慌里慌张地挪动脚步的我,手腕不知被谁拉住了。该不会又是那位穿着婚纱的女性吧?被吓了一跳的我回过身去,却安心地叹了口气。拉住我的,是要与我见面的小组伙伴。



“是你吗……好慢啊。”



她拉着我的手腕,迈开步子。



“说是慢,也就迟到了五分钟吧?”



她以毫无女孩子气的粗鲁低音回应我道。



她今天是牛仔短裤、运动鞋配上粗糙的衬衫这副打扮。然后她还像往常一样,戴着黑框眼镜和正面缝着运动厂商标志的运动帽。



平常我都只见过她穿制服短裙的姿态,所以觉得有点新鲜。



我加入话剧部也是因为她的存在。在二年级,从我和身为女孩,却用“我(译注:日语原文为男性用于的“俺”)”作为第一人称的她被分到一个班级那时起,就觉得她是个奇怪的家伙。不过,她性格爽快待人也很好,与言行相反,她在班里并不突出,倒不如说是总在和平中心的家伙。



某一天,我问她“为什么要用“我(俺)”呢?”她回答我说“为了进入角色”。到底是什么样的话剧,能让人如此沉迷呢?就这样我也对话剧有了兴趣,不知不觉便加入到话剧部之中了。



听社团的朋友们说,平常她都是用我(私,男女通用),天生的嗓音也要更高一点。



好像他完全就是为了进入角色,才在学校以那种言行生活的。真是认真到痴迷的地步了。



不过,在等待她的五分钟里,我经历了混乱至极的事态。不,现在也仍处在事态中。原因就是,我的手上还握着那个白金戒指。价值这么高的东西我不敢随意处理,而且我也没有返还的手段。



这次,我就先把被夺走的初吻放在一边吧。或者,说不定是我占了便宜。虽然鼻子有点低,但那位女性的容貌相当端正。



“话说回来,我迟到五分钟也都是你的错!”她一边毫不止步地分开人群,一边斥责着我。



真是毫无道理的说教。她的迟到和我完全没有关系。



当我这么反驳时,她狠狠地回绝说“当然有关系!”



之后,我们进到了一个离车站老远的咖啡厅之中。并非由我提议,而是她问都没问就自顾自地把我带到了这里。



点了冰咖啡,她眯细了眼睛,透过黑框眼镜望着我。



“你啊,至今为止,体验过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没错吧?”



一瞬间我动摇起来。她的话与其说是提问,还不如说更接近确定。说不定她也看见刚才的婚纱女了。



不过反过来说,我要是被她问到那件事可就纠结了。如果她没看到的话,我可完全没有让她相信那种可以说是滑稽的非现实体验的自信。在我解释的时候,别闲扯那些无聊的了——我几乎可以预见,她会用眼神这么威吓我。



因此,刚才发生的事情,我还是先缄口不言吧。



相对的,虽然没什么理由,但我说起了小孩时代的经验。



实际上,我在小时候,的确遇到过几次不可思议的体验。



比如小学修学旅行的时候。在住宿的地方同房间的一个人,在熄灯后讲起了鬼故事。传言这里有个战国时代凄惨的战场,那时,有一个含恨战死的武士幽灵,会在深夜的走廊中徘徊。



然后,那天夜里,当大家都安静睡下,我想去厕所,打开房门的时候,微暗的走廊深处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个穿着我只在大河剧里见过的甲胄的人影,右手拿着一杆长枪。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小,但比起老师和父母还是瘦小很多。



(幽灵真的存在啊……)



我回到被窝里,一边怯生生地祈愿幽灵不要追到房间里来,一边等待着破晓。



还有,同样在小学时代,在看完纪录片节目UFO特集的第二天放学时,我抬头眺望黄昏的天空,回想着前一天看过的节目时发生的事。



所谓的亚当斯基形飞碟(译注:即圆盘状飞碟)现身于空中,像是蜜蜂一样不停旋转,又在不意间消失在被夕阳染红的天空中。



除此之外,从我很小的时候到差不多小学毕业的时间里,我还体验过不少奇妙事件。不过时至今日,那些事情都被我归为小孩子经常看错或是记错的情况了。



听了我过去的故事,女孩缩了缩肩膀,用吸管吸了一口咖啡。



“毫无疑问,你是Time Travel Agent(时间旅行代理人)。”



我也用吸管喝了点咖啡,不过脑袋完全没能冷静下来。



“Time travel……?”



“Time Travel Agent。”她特意强调着“Agent”说道。



“那是什么?”我回应道。



“一言以概,就是超能力(PSI)的一种。时间跳跃或是时间旅行什么的你也听说过吧?就是类似的东西。”



时间跳跃和时间旅行我当然听过。实际上,以时间转移为主题的故事实在是数不胜数。没听说过的人才比较少见吧。



“那,后面加上代理人,又是什么意思呢?”



她把吸管从杯子里拿出来,在纸巾上敲了两下后,在桌子上划线开始说明。



“时间跳跃、时间旅行还有时间机器之类的,都是让其能力者或是行使者自己时间转移到过去或未来的吧。嘛,根据故事需要,有能够根据意图选择时间和空间的情况,也有随机性较强的时候。”



“嗯嗯。”我应和道。



“Time Travel Agent则与其相反。能力者自身并不能进行时间转移。反之,能够让对象从过去或是未来,超越时间和空间转移到现在。”



原来如此。我不知道她还喜欢灵异故事。听到一半,我如此想到。而她则是像看透了这点一般静静地盯着我。



“你不相信我的话吧?”



“没、没有啊。没那回事。”



基本上我都不信。不如说,当我把兴趣从她的话转回到白金戒指上面的时候——



“现在,你的右手里藏着一个戒指。是从一个穿着婚纱的女性手里拿到的吧?”她回击道。



“为,为什么,你知道……?啊!”



我一下跳了起来,自然地向前倾着身子问道。“难道说,你看见刚才那些了?迟到的理由也是那个?”



但是她摇摇头,和我说了两个缩写字母,然后看向戒指:“如果你在戒指内侧确认的话。”她指示道。



我松开右手,注视着戒指内侧。半途中我手心就微微冒汗,理解了她的意图。



现在,她所说的缩写字母就刻在戒指的内侧。即便她从远处看到了我和那位女性的行为,也无法得知戒指内侧刻下的文字内容。



“为什么——”



我刚想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她便插嘴道:



“是你告诉我,我才知道戒指上刻着字母的。”



我不记得告诉过她。甚至连我自己都没有记住那个字母缩写。



“怎么回事?我没有告诉过你吧?”



“看来说这些还是不够啊。”她把吸管放回到杯子里,继续说道:“我是听三天后的你说的。”



“三天后?”



“没错,三天后。这便是你是Time Travel Agent的证明。同时,这也是我迟到的理由。因为,三天后的你把我叫过去,不过是在刚才会合的十分钟前而已。因为那样,我在埼京线坐过站所以晚了。就是在那段时间内,你叫出了别的女人,进行了结婚典礼的宣誓。好像还接吻了吧?”



她的语气里明显带着厌恶。



“怎么说呢……不,那是……”我一时语塞。



“嘛,虽然那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你也站在被这样突然叫走的人的立场想想啊。不要再对我使用那种能力了,可以吗?”



她的话,稍微带上了一点现实感。或者说,我开始相信Time Travel Agent的存在了。



但是——



我朝她摊摊手,开始辩解。



“就算我是Time Travel Agent,我也不会想要叫你出来的哦。”



“我说啊,Time Travel Agent是随机性很强的能力。应该没有能够凭意愿使用那种能力的人吧。”



那,说到底——



“那对我而言不是无可奈何的事吗?”



“好好听人说话啊。我只是说随机性很强,并不是说它是完全随机的。它有着一个法则。”



明明我想快点将话题进展下去,她说到这里却停了一下,长长地喝了一口咖啡之后,才再度开口:



“能力者在发动能力的时候,会对对象抱有很强烈的情感。那既可以是好意,也可以是恶意,单纯的兴趣也没问题。”



“情感?”



“刚才,你说了休学旅行和UFO的事,在那时,你对幽灵和UFO有着很深的兴趣吧。正因如此才把朋友和家人也拉来了。”



那是事实。休学旅行那次是受到听到的鬼故事的冲击而胆怯,看到UFO那天,是因为前一天看的电视的影响,总是望向天空。



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



“我说啊,幽灵和UFO都真的存在?”



她皱起眉头。



“那个修学旅行的幽灵,肯定是从过去的战场上叫出的还活着的人类。”



“即便如此,UFO应该还是不存在……”



“UFO是从未来叫过来的吧。UFO是航空力学发达的遥远未来中人类的交通工具。也就是说,我们过去数度目击的UFO,也是和我们一样的Time Travel Agent从未来叫到现在的。”



她叫来服务员要求续杯咖啡,“当然了,是由你请客哦,困扰费。”像是不给我反驳的机会,她提醒我说。



感觉到她的话中有种不协调感,我提问道:



“……我们?”



“啊,没和你说吗?我过去也是Time Travel Agent。”



虽然我觉得这是件不得了的大事,但她只是淡淡地说道。



“话虽如此,也就知道小学低年级的时候而已。”



“……能力消失了?”



“因为一般而言在很小的时候就会消失了。”



“那,我算是特例了?”



“你现在不也是个小鬼吗?”狠狠地讽刺了我一句之后,她笑了起来。“Time Travel Agent,就像是神只赋予小孩子们的小小奇迹一样。”



“哦~”我点点头,“但是,为什么你对这能力知道得这么详细?”我提问道。



她移目窗外,稍微看了一会儿往来的行人。



“在我还上幼儿园的时候,我在离家很近的一个公园里一人玩的时候,Time Travel Agent的人现身,告诉了我这个能力的详细情况。”



我靠在椅背上说道。



“Time Travel Agent,好像不是很少见啊?”



“至少除了我自己、你和那个人之外,我就不认识别的了。就像刚才和你说的一样,大部分能力者都在小时候就丧失了能力,所以说不定也有很多只是没有自觉的人。而且你,不也是时至今日才发现的吗。”



“那个人也是小孩子吗?”



她摇摇头。



“不……没错,我觉得,他大概是个高中生吧。”



“唉~那么,那个人的心理也是个小孩子吧。”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然,我又失策了。



她以锐利的目光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