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星期六(2 / 2)
「……嗯。这是我快要失去某种东西的徵兆吗?」
「虽然没办法给你一个肯定的答案,但我感觉你已经失去某种东西了。」
「……我倒是没这个感觉。」
除了看不见的右眼之外,目前我并不觉得身上有哪里奇怪。
「天晓得。原因我也说不上来。但是,也许你总有一天会发觉。」
「什么意思?」
「使用大天使的力量就是这么回事。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那就是如此强大且危险的力量。以后千万别再使用了。」
就此结束话题后,路西昂向小渚和缇莉搭话。
「既然找不到线索,就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了。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
我到底失去了什么?
现在的我还不晓得答案。
说不定就是因为已经失去,所以我才没有发现。
「不会吧……」
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我就永远无法发现自己失去的东西了。我发现自己正想着毫无意义的蠢事,赶紧甩开了多余的担忧。
「说不定小守会在游乐场里。不过,那里是我有些难以接近的地方,所以我才没有进去找过。」
难以接近的游乐场?
如果是八零年代的不良少年的巢窟倒还另当别论,但现在已经是女孩子也可以独自去游乐场玩的时代了。
「实际去看看就知道了。我们走吧,聪一郎。」
路西昂似乎觉得很有趣,神采奕奕地迈开脚步。
看到他这副模样,我大大地叹了口气。
3
这个游乐场位于半数以上的店家都已拉下铁门的商店街角落。
只有写着麻将两字、灯泡坏掉的老旧看板孤单地挂在上面。
「是这里吗?」
「对,就是这里。」
这时间充满昭和年代气息的游乐场。看起来就像是不良少年和黑道的玩乐场所。
「应该有大头贴机吧?我们一起玩看看吧,聪一郎。」
我敢肯定这个游乐场里绝对不会有那种时尚的东西。自动门打开后,我们便踏入店内。
首先迎面袭来的既不是不良少年也不是黑道,而是浓烈的烟味。
店内满是烟雾,还能看到已经被指定为濒危物种的飞机头不良少年。
他们用锐利的眼神看向明显走错地方的我们。
「藤宫真的常来这里?」
「对。他说过他放学回家和假日时常来这里玩麻将游戏。」
店里的面积不大,稍一环视便能看见所有的游戏机。
我们走向位于店内深处的麻将游戏机的隙列场所。数名不良少年和可疑的大叔正面对着画面并碰触面板丢出麻将牌。不同于店里的复古气氛,这里的游戏似乎都是最新型的。
可是——其中果然找不到藤宫的身影。
既然如此,接着就只能在这里找出知道藤宫下落的人了。
我决定询问外表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的男高中生。
「可以打扰一下吗?」
「什么?你以为你在对谁说话啊,宰了你喔,死章鱼。给我滚!」
我从背后向他搭话,对方却头也不回就让我吃了闭门羹。
看来他正沉迷于格斗游戏,没时间理会别人。
小渚被他散发的可怕气氛吓到而露出苦笑。这种时候还是乖乖等他打完吧。游戏应该几分钟就会结束才对。
……我们等了二十分钟。
男子依然面对着游戏机拚命操纵摇杆。
他不时地把堆叠在旁的硬币投入游戏机继续接关。
但是,在不知道第几次游戏结束时,他用力拍打游戏机站了起来。
「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被你们害得无法集中精神了啦,宰了你喔!」
男子回过头,揪住有着最显眼的金发的路西昂的衣领并怒视着他。
「……你干什么?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路西昂冷静地面对不良少年的怒火,啪的一声挥开那名不良少年的手。
这个举动似乎触怒了对方。
不良少年低头看了自己被挥开的手一眼后,二话不说就全力挥拳。路西昂不慌不忙地避开拳头并微扬嘴角。
「竟然想对我动手,这是何等愚蠢的……唔哇!」
路西昂的背部挨了一记流氓踢,朝向前方飞了出去。看来不良少年并非是独自一人,还有其他的同伴。路西昂立刻就被包围。对方共有六人。
「你…你们靠过来想干什么!滥用暴力是最差劲的行为喔!」
这里有一个跌坐在地上还嚣张地伸手指责别人的可悲天使。
「这家伙是谁?外国人吗?勒索他应该可以拿到不少钱吧?」
男子们一边奸笑一边朝路西昂逼近一步。
『唔。真…真是愚蠢。我可是有一位可靠的同伴喔。想要道歉就趁现在吧。」
「同伴?在哪里啊?」
我赶紧让小渚和缇莉转身向后并准备走出店外。
「喂……喂!你在做什么!我可是要给你机会拯救我耶!」
虽然路西昂的态度一点都不像是有求于人,但也不能就这样视而不见,所以我只好回头看向那群不良少年。
「我有些事情要问你们。」
「少瞧不起人了,混帐!」
我只是说有事要问,但他们似乎把我的话听成是在瞧不起他们。
虽然我接触这种不良少年的思考方式已经很久了,但还是觉得很莫名其妙。
说不定在其他人眼中,我也和这些家伙是同一种人。
「如果真是这样就糟透了……」
不良少年就连这样的低语也不放过,一脚踹开了椅子。
「我宰了你喔。」
「我现在不想打架。」
虽然我一开始就举白旗投降,但不良少年依然一把揪住我的衣领。但是就在这一瞬间,另一名不良少年赶紧制止了他的手。
「喂…喂。这家伙可不好惹!他是西高山的鲛岛啦!」
「啊?鲛岛……你是说那个鲛岛吗!」
真是可悲,看来我的名声甚至还传到了这种不良少年的巢窟。
「没错,他就是鲛岛聪一郎。你们知道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事吗?」
路西昂缓缓起身后,一脸嚣张地用手指着不良少年们。
「唔……唔唔……」
不良少年们虽然怒火中烧,但是一看到我便立刻往后退了一步。
说不定可以就这样和平交谈取得情报。
「你们认识藤宫守吗?」
虽然不良少年们对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困惑,但其中几人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有人在昨天和前天见过藤宫那家伙吗?」
但是没人对这个问题点头。
「隐瞒对你们没有好处喔。如果你们不肯从实招来,就会被鲛岛聪一郎大卸八块喔。」
路西昂这家伙竟然随便利用别人。
「不…不知道啦。他确实常来这里没错,但昨天和前天都没出现。」
不良少年们虽然一脸紧张,但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
「有其他人见过他吗?」
虽然我还问了因为骚动而看向这里的店内的其他不良少年,但得到的反应都是一样。看来藤宫似乎没有来过游乐场。
「鲛岛算哪根葱,别太嚣张了。这家伙八成只是虚有其名吧。」
其中一位不良少年挡在入口前面不让我们离开。
「单挑吧,鲛岛。」
不知道他是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还是单纯不怕死。不良少年使劲推了我的胸口。我站稳脚步,稍微瞪了对方一眼。
可是不良少年不但没有惧怕,反而还毫不退让地咧嘴一笑。
看来他不是光靠名字就可以打发的对手。
「聪、聪一郎,我们快走吧。」
感觉到一触即发的气氛的小渚拉着我的手。
路西昂也认为把事情继续闹大不太好,催促缇莉赶紧离开。
「你们先去外面等着。我马上过去。」
「可…可是……」
「听我的。」
我挣脱小渚的手,与男子面对面。
「既然你说要单挑,那就和这些家伙无关吧?」
「没错。你们走吧。」
我把缇莉和小渚交给路西昂,让他把她们带到店外。
虽然不良少年的同伴之中也有人出来劝架,但不良少年还是开始活动筋骨准备开打。看到他这副模样后,我稍微闭上双眼。
在这里对付这名不良少年是件很容易的事。只要陪他打一场就行了。
不管谁输谁赢,都可以算得上是单挑。
可是,到底是谁害得事情变成现在这样呢?
是下落不明让妹妹担心的藤宫吗?
还是招惹不必要麻烦引起骚动的路西昂呢?
他们两人都没有错。
这是我——名为「鲛岛聪一郎」的男人过去至今的行为招致的报应。
我不断与人打架才会让自己的恶名广为人知。
别人听到我的恶名才会导致现在的情况。没有比我更该死的人。
即然这样,那如果有机会在这里做个了断,说不定我就应该这么做才对。
我在被对方要求单挑时就有这种想法了。我深深吐出一口气,正面注视着不良少年。
看得出来对方正激昂地想要用拳头击败传说中的男人。
「赶快结束吧。」
我简短地这么说完后,男子便紧咬嘴唇揍了过来。
4
「……让你们久等了。」
走出游乐场的我回到在外面担心等待的小渚等人身旁。
就在我呼唤他们的瞬间.小渚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你——」
看到我的路西昂讶异地睁大双眼。
「看什么看,恶心死了。」
「你打输了……不,应该说是没有出手吗?」
我的脸颊肿了起来,嘴唇也裂开流血。
看到这副模样,就算是外行人也能明显看出我打输了。
「谁会可悲到在假日的一大早就和别人打架啊。」
我不屑地说完这句话后便擦掉嘴边的血。
「逊毙了。你为什么不狠狠修理对方一顿啊?」
缇莉傻眼地叹了口气。
「就算揍了他也只会招来更多麻烦。我已经厌倦这样的循环了。」
「这一点都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或许吧。」
是因为我变得接近天使了吗?
还是因为我顾忌这点才不想使用暴力呢?
不管答案是什么,我刚才完全没有动手。
真是不可思议,不良少年刚开始时还意气风发地揍我,但是当他发现我不会反击时,便在途中失去兴致,露出对我毫无兴趣的眼神。
周围的其他人也露出一副「这家伙是怎么回事」的表情,而没有一起过来对我施暴。
「都怪我拜托你做这种多余的事……」
「别随便感到自责。这本来就是在帮我自己擦屁股。我们赶快去找藤宫吧。」
「可是……」
尽管昨天才刚认识我,小渚还是发自心底为我担心。
她轻轻拿出手帕帮我擦掉衣服上的脏污。
5
在那之后,我们又找了几个不良少年可能聚集的地方。
但最后还是没能找到藤宫,就这样到了解散的时间。
「今天真的非常感谢大家陪我找到这么晚,也谢谢路西昂的帮忙。」
「不用在意。因为我对可爱的女孩向来都是如此温柔。」
「小渚。你明天还有时间吗?」
我叫住正准备回家的小渚并如此询问。
「这个嘛……有。可是我想去找小守……」
「我不打算只帮忙一天。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继续帮忙。」
「可是……」
比起占用我们今天一整天的时间,害我受伤的事似乎让她更加后悔。小渚一脸难过地注视着我的伤势。
「我说过很多次了,这是自作自受。是我种下的恶果,迟早有一天必须清算。」
尽管听到我这么说,小渚还是无法接受,没有坦率地拜托我帮忙。
「我明白你不愿意麻烦别人的心情。但是,万一你独自行动遭遇危险,之后就可能会为我们带来沉重的负担。在你接触聪一郎这号人物时就已经无法回头了。」
路西昂用稍微严厉的语气堵住小渚的退路。
「……我认输了。」
明白自己无法拒绝的小渚稍微低下头,然后重新抬头露出笑容。
「那明天也能麻烦各位帮忙吗?」
「那当然。我说的对吧?」
虽然不用问也知道。路西昂先说了这句话才看向我。
「没错。他说的对。」
这一天我们就在完全没有得到线索的情况下逼不得已解散了。
6
当天晚上,半夜十二点前。
「聪一郎,你该不会还在意小渚昨天傍晚说过的话吧?」
爱丽丝向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的我搭话。
「不,我不在意……反正我打从出生就没朋友,事到如今也不会想要,而且我也不认为自己交得到。我一点都不在意,完全不在意。」
「你明明就很在意……」
看来我好像有些在意小渚说过的话。
我的手机的通讯录确实有些空荡。
照理来说,里面应该排满了朋友、恩师和双亲的名字。
但这支手机里什么都没有。
就连通讯记录也是,自从买下它之后就连一次都不曾有过——育耶。
通话记录中一共有十二笔资料。
「全是缴费通知……」
都是些和缴交水费、瓦斯费、电费有关的手续之类的通话记录。
「算了,就算在意这种小事也没有意义。」
我阖上名为多功能手机的折叠式旧型手机并将它收起来。
「你明天还要带着小渚去找她哥哥对吧?」
「没错,我是这么打算。毕竟还有些令人在意的事。」
「说的也对……我们没办法完全否定这件事与天使和恶魔无关。请小心点喔。万一又发生上次那样的事……」
「我知道了。如果有什么状况,我会立刻回来向你报告。」
「我可以坐在旁边吗?」
「嗯,我无所谓……」
我稍微起身,从沙发的正中央移动到旁边。
爱丽丝在空出来的隔壁位置坐下。
「其实我从大哥那边拿到一样东西。」
说完,她拿出某种小型的东西。那是最新型的手机。
「虽然我刚开始时说没有必要,但为了能随时和大家保持联络,我才收下这支手机。只要有这个,以后就能更方便地联络你了。」
「原来如此,这倒是真的。」
以前如果没有回到家就没办法和爱丽丝说话,但只要有手机就能立刻联络到她,被卷入麻烦里时也更容易得到建议了。
「如果你不介意,能不能成为我第一个交换电话号码的对象呢?」
爱丽丝轻轻歪着头,金色的漂亮长发柔顺地洒落下来。
白皙的五官让我不禁看傻了眼,瞬间将说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这样好吗?让我当你的第一个对象……不是还有你大哥和荒崎他们吗?」
尽管我摆出卑屈的姿态,但她却没有露出厌恶的表情,只轻轻摇了摇头。
「我想要聪一郎当我的第一个对象。」
爱丽丝握紧手机注视着我。
当然,她对上了我的视线。
「…………」
真想一直看着这张脸。
我到底是徒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
最后,爱丽丝没办法继续忍受沉默和互相交会的视线,像是逃跑般低头看向下方。
「对…对不起。那个……这样很奇怪吗?」
「……不会……」
我赶紧拿出手机并将它打开。
「你知道操纵的方法吗?」
「呃……其实……我不太清楚。虽然我有一边看着说明书一边研究了一下……」
因为爱丽丝让手机的萤幕面向我,所以我探头过去看。我们之间的距离必然跟着缩短。她应该才刚洗完澡吧,洗发精和护发乳的香味搔弄着我的鼻腔。
「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教我操纵的方法吗?」
「我是无所谓啦……不过我行吗……」
因为我也没有碰过这种智慧型手机。
而且,虽然新机种的操纵方法也是个问题,但我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不去在意近在身旁的爱丽丝。
我一边紧张地和爱丽丝并肩坐着,一边按部就班地调查操纵方法。
爱丽丝的认真个性让她一脸正经地紧盯着手机萤幕。
而我则忍不住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美丽侧脸。
「这到底该怎么用呢?」
专心看着萤幕的爱丽丝抬头看向我。
这一瞬间,我和爱丽丝在极为接近的距离下四目相对。
嘴唇和嘴唇之间的距离仅仅只有十公分左右。只要稍微向前移动脸部,应该就能碰到那粉红色的双唇了吧。
「啊!」
爱丽丝发现距离太近,吓得赶紧退开。
「对…对不起。我只注意到手机……!」
「不。没关系,那个……别在意。借我看看……我好像搞懂了。」
「好…好的……」
我接过手机,为了压抑心里的狂乱悸动而将精神集中在荧幕中。
我叫出登录画面,在里面输入我的手机号码和信箱地址。
用两到三分钟完成登录后,我将手机还给爱丽丝。
「这样就能随时和你联络了吗?」
「我试着打给你喔。」
「好。」
爱丽丝握紧手机,一脸紧张地等待我的电话。
我操纵手机,叫出同样完成登录的爱丽丝的电话号码。
「哇,在响了!在响了!」
自己的手机发出声音似乎让爱丽丝感到相当开心,露出满脸的笑容。
然后她接了不需要接的电话。
「有听到吗?」
「咦?啊……真的接通了……」
因为爱丽丝把耳朵贴在手机上,所以我也赶紧把手机放到耳朵旁边说话。
虽然在不必伸手就能碰触到对方的距离之内,但我们还是拿着电话交谈。
「如果下次有遇到什么事情,我可以打电话给你吗?」
「可以啊。如果你在我上学时发邮件过来,我就会回电给你。」
「好。」
简短地如此说完后,我人生第一次与公共机关和服务业者之外的对象的通话就结束了。
「呵呵。手机还真是好东西呢。」
「或许是吧。」
虽然以前从来不曾感受到手机的必要性,但我今天第一次觉得有手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