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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真守,进行报恩、效劳、以及各种周到的作战(1 / 2)



──所有的男人都是狼。



(妈,你听我说。)



发生大事了。



这里是哪里?我是谁?



栗坂真守现在正在亚泻叶二的卧房中。



没有开灯的昏暗四坪西式房间。隔著拉上窗帘的窗户也听得见外头下雨的声音。



然后,仰躺的真守眼前的画面只有和真守房间相同的天花板壁纸,以及把真守压倒在床上的,叶二的脸。



「……亚泻先生……」



「别动。」



超近距离。叶二用只有真守听得见的低沉声音呢喃。



被他压在身下的身体发热,脑袋昏昏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重复一次。发生大事了。



***



下雨的六月。



上周一开始,气象局就宣布关东地区进入梅雨季,从那天以后,东京位于练马区的某公寓五楼的太阳就消失无踪。



难得到了周末,从亚泻叶二家的阳台看出去的天空却只有阴郁的灰色雨云。



「真是令人郁闷的天空啊……」



真守一边用洒水器帮阳台的蔬菜浇水一边喃喃说道。



最恼人的是,既然都下了这么多雨,却还是得在半户外的阳台中替蔬菜浇水,要是可以利用那些雨水的一半就好了。



「因为是梅雨啊。」



叶二在一旁边检查是否有蚜虫,边冷淡地回答。



「只要气压一下降,我就会开始头痛耶,亚泻先生,你不会因为下雨而身体变差吗?」



「不会。」



「……算了,毕竟是亚泻先生嘛……」



「干嘛摆出哀伤的眼神?」



真守不回答,那张诚意十足的微笑表情让叶二的太阳穴冒出一点青筋。



就某方面来说,这是他们常有的对话方式。



「嗯,原来如此,所以你一强词夺理,就是想表达自己其实不想吃美食啊。」



「你、你说什么!想威胁我吗?」



真守慌张地说。他以为自己是为了什么要忍著不舒服的身体,特地来这里帮忙浇水啊?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虽然超爱使唤人,但同时也能做出好吃的饭啊。



「今天原本想趁著拔疏苗的时候采收玉米笋的,唉,可惜啊可惜。」



「玉米笋?玉米笋是那个吗?常常出现在中华丼饭或八宝菜里面的食材,外表看起来像是尖玉米的那个吗?」



「对。」



「虽然很有咬劲,可是没什么味道……」



「你说的是水煮玉米笋吧。刚采收的玉米笋吃起来的味道跟那个完全不一样,甚至可说是次元等级的差异。」



「有差那么多吗?」



「没错,不过,有够悲剧的栗坂,没想到你竟然不打算品尝这贵重的体验,真是太浪费了。」



「我、我要体验,我要体验!我要品尝看看!对不起,是我错了!」



真守轻易地投降。



「你的自尊去哪了?」



「被狗吃了。」



「我倒是不讨厌你那种见风转舵的态度……」



「玉米笋盆栽是哪一个?」



真守开始寻找印象中和水煮玉米笋很相似的蔬菜盆栽。



「笨蛋,不是那边,玉米笋在这个花钵上。」



「咦?」



被叶二指正后,真守惊讶地睁大双眼。



「可是……你之前不是说那是玉米吗?」



「我说过啊。你可能会错意了,玉米笋和沙拉叶一样,没有叫做这种名字的蔬菜。」



「────」



「还没成熟的玉米就是玉米笋。」



真守用手捧著脸颊,讶异不已。



「你的脸上清楚写著『冲击』两个字……」



「也、也就是说,玉米笋是年纪很小的玉米……」



她莫名忘了有这个可能性。



这座阳台的玉米就种在大花钵里,大小仅次于会长出藤蔓的苦瓜钵。在六月的现在,三根茁壮的茎干已经长到阳台栅栏那么高。好几根大约只有十五公分左右的幼嫩小玉米就长在茎干的周围。



(好可爱,好像迷你食物模型。)



真守用手指戳了一下玉米,外面包著浅绿色外皮,还长出玉米须的小玉米,看起来实在太惹人怜爱了。



「如果想在夏天采收又甜又粗的玉米,就得趁现在把多余的玉米拔掉,只留最上面那一根。这么一来,营养就会集中在一根玉米上,可以吃的部分也会变多。像这样拔。」



叶二用他的大手轻易地折断小婴儿般的玉米。



疏苗用的迷你玉米就在不知不觉间量产了。



「……好像有点可怜耶,没办法再继续长大了。」



「这叫做玉米笋。就跟我刚刚说的一样,很好吃。」



这样啊,把它料理成美味的食物也算是仁至义尽。真守一边哀悼,一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移动到厨房后,先剥玉米笋的皮。



真守把广告传单摊在厨房吧台上,打算集中玉米皮,却发现很难顺利剥下。



「如何,悲剧栗坂?」



「亚泻先生,这个,好难剥……会不小心折断玉米笋!」



掀开外面的皮之后,会看见里面的黄色玉米,看起来就跟一般玉米一样。可是,玉米笋本身非常地脆弱。



生玉米笋和口感软烂的水煮玉米笋不一样,可以轻易地折成两半。



「因为它还很『年轻』啊,把它想成刚出生的小婴儿,谨慎地剥吧。」



「唔,感觉头越来越痛了……」



她努力忍著自己比在阳台的时候还要痛的头,慎重地剥玉米皮,并取出玉米笋。



「──如何?差不多剥完了吧?热水已经煮沸了。」



「勉、勉强好了,这些就是所有的玉米笋。」



真守拿著刚剥好的玉米笋,移动到瓦斯炉前面。



「根本没有一根完整无伤嘛!」



「所以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也是很努力才做到这样。」



「也做太差了吧?」



「我觉得自己不太会施力。」



「……喔喔,笨手笨脚栗坂,我实在是太高估你这人类的悲剧程度了,大概是我的错吧……总之,蒸了还是可以吃。」



不知道是不是真守想太多,感觉他好像若无其事地用最恶毒的说法在责备自己。



叶二把真守剥完皮后四分五裂的玉米笋残骸放进散发热气的蒸笼中,再盖上盖子。



「要做之前那种热蔬菜吗?」



「这个嘛,虽然也可以用中华料理的方式调理,但我觉得我现在这个方法比较能区隔出和水煮之间的差异。」



原来如此,那还真令人期待。她兴奋地看著蒸笼的热气,慢慢等待。



大约五分钟后,叶二打开蒸笼的盖子。



「总之栗坂,你先吃一根看看。」



「咦?直接吃吗?」



叶二点头。给真守一块断掉的碎玉米笋。



但再怎么说,这都是没有调味的料理吧?



吃起来应该很清爽,至少不难吃吧?真要说起来,玉米笋这种东西,也只有咬劲这个优点啊。



老实说,在送入口中之后她仍然这样子想。



就在她不停咀嚼的时候。



「是不是有一点吃惊?」



「……啊,有味道!是玉米的味道!」



「这样啊,接下来沾明太子美乃滋吃吃看吧。」



蒸到还留下一点硬度的玉米笋带有一点甘甜味,是煮玉米的味道。



拿来沾有点辣的明太子美乃滋,可行,绝对──超好吃!



已经准备好酱料的叶二从冰箱里拿出装有粉色膏状物的小碟子,让真守心怀感激地沾著吃。



两人就这样站在蒸笼前面嚼著玉米笋。



「咦──这是什么啊?跟我吃过的八宝菜里面的玉米笋完全不一样!」



「我第一次吃到的时候也很吃惊。没想到风味竟然会差这么多。」



「就是说啊,与其说是风味,不如说这是本来的味道吧?吃起来既甜又脆。」



「单纯就是好吃两个字。」



「明太子美乃滋的搭配也很绝妙。」



「配著蜂蜜混芥末吃也很棒。」



「这应该要大量在附近的超市贩卖啊!」



「应该很难吧。」



「为什么?」



「这个嘛──它本身的味道比成熟后的玉米还更容易劣化,再加上非常脆弱,很难在市面上流通。」



──原来如此。



它难以处理这点,真守已经在剥皮后就不小心折断的当下彻底明白了。



不过,她还是觉得很可惜,这明明是如此美味的东西。



「也就是说,这是只有家庭菜园才尝得到的味道……我要趁现在好好满足自己的胃!疏苗的玉米笋!」



「你怎么泪眼汪汪啊。」



「咦?应该是因为蒸笼的热气吧?」



「脸也很红。」



「那一定是因为太感动了。」



叶二不发一语,把手贴在真守的额头上。



令人讶异的是,他的手好冰。



(噫!)



因为触感实在是太冰凉,真守差点要发出奇怪的声音。这时,叶二的表情突然变得很认真。



「你果然发烧了。」



「咦?发烧……?」



她完全无法解读对方出乎预料的回答。



「发烧,怎么会……?」



「对,看这温度应该很高。不觉得不舒服吗?」



「……不是因为你是个冰凉又冷血的人类,而是我的体温太高吗?」



「对,不要若无其事地说怪话。」



「我从一大早就头昏脑胀,关节又疼痛,还觉得好像有点冷,原来不是因为低气压的关系吗?」



叶二扶著额头,发出啧声。



「对了……果然昨天不应该在打工下班后淋雨回家……」



「够了,白痴栗坂,给我回家盖棉被睡觉。」



「咦?现在吗?这有点……我以为你要请我吃午餐耶。」



「现在不是吃的时候!」



「那,不好意思,你可以分我一点罐头粥之类的吗?我那边现在真的没食物……只有葱和玉米片。」



「又来了!」



因为忘记买了,请原谅愚蠢的我。



叶二即使生气,也老实地打开食物储藏柜开始寻找,真是太感激了。



「先不说食物,你有药吗?」



「药?不知道有没有。我记得爸妈曾经叫我带在身上……但那好像是鼻炎药和胃药吧?」



「……棉被呢?可别说你只有夏天用的毛巾毯。」



「啊啊,也不是没有啦,换季的时候,我把它放在冬天用的压缩袋中,然后塞在衣柜的深处。因为我换季换得太彻底,所以常常没东西盖,会冷醒呢!」



放弃在食物储藏柜里寻找东西的亚泻叶二,阻挡在用满脸通红的脸嘻嘻笑的真守面前。



该怎么形容他那如鬼般的表情呢?



「亚、亚泻先生?」



「过来。」



「咦?好痛!」



他用力抓著真守的手腕,一起离开厨房。



然后,他横越铺著木质地板的客厅,打开原本关上的卧房门。



「亚泻先生──!」



真守原本想抗议对方的行为太强硬,视线却突然天旋地转,下一个瞬间,她感受到自己的背撞到弹簧床,嘎吱作响。



她被压倒仰躺在床上,而压倒她的亚泻叶二为了不让她挣脱,用力按著她的手腕。



没有开灯的昏暗四坪西式房间。隔著拉上窗帘的窗户,也听得见外头下雨的声音。



真守只看得见叶二和天花板的壁纸。



「……亚泻先生……」



「别动。」



耳边传来了这道命令。



──谁还动得了啊。



乖乖躺在床上的真守身上盖著大量的棉被。



「……等一下,亚泻先生,那个,会不会盖太多了……?」



「吵死了,我可不想之后被你喊著要求说没这没那的。总之你给我在那边睡觉。」



「……好热……」



「能流汗应该要开心吧。」



彻底无视真守的申诉。



她好歹是个十八岁的涉世未深少女,就算被要求得在别人的棉被里面流一堆汗,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令人很困扰吧。



叶二把真守留在卧房,自己走了出去,她隔著自己的背,听见门关上的声音。



就算试图反抗,身体也沉重到动弹不得。不知道是因为叶二刚刚说的发烧,还是因为大量棉被的重量造成的。



(亚泻先生也真是的。)



只要好好地开口说,可以借卧房内的床给自己躺一下,不就好了吗?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子胡乱强拉著别人进来?



──真的吓了一大跳。



她从来没遇过那种类型的男生。一定是,一定是……



(……唔,看来好像真的发烧了……)



看来,头晕到没办法再继续思考,不只是因为叶二的行动所致。



真守把手按在自己的额头上,凝视著眼前那湿润模糊的视野,看起来像是在水中睁眼似地,也只能确定自己的体温真的上升了。



她乖乖闭上双眼。



***



体育馆的地上响起好几道脚步声,此起彼落。



脚底发出摩擦的啾啾声,用力往前踏一步扣杀、跑到前面截击、以及同年级生和学妹的呼喊声。



(在哪边?)



她用非常低的视野角度,旁观似地远望著她们。



这应该是高中──不对,是国中的社团活动。羽毛球社。



体育馆为了不让风吹进来而关上大门,在夏天就会化为蒸气浴室。没有技巧和体力的社员陆续倒下,真守也因为太亢奋而流出鼻血。



「怎么?真守在睡觉?」



「有什么关系,别管我啦!」



「这样不行,你要成为一年级生的榜样。」



她发不出声音说抱歉,改用手做出道歉的手势,正式球员的同年级生也立刻对她失去兴趣,越走越远。



「榜样」这么难的单字,教室里根本就没人会讲,但在这种地方,那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大概是因为球队顾问常挂在嘴边吧。



躺在舞台附近的她彷佛只是个空气或摆饰。出现在视野里的是高耸拱桥状的天花板。她用全身感受到其他社员们的脚步声,那是球鞋追逐著羽毛球的尖锐声响。



赶不上她们的人,是自己。



「好热……」



只记得自己热到受不了,不管怎么呼吸,都不顺畅──



自己在床上睡了多久?



当真守再度清醒时,看见的是在昏暗房间内散发出微弱光芒的电脑萤幕,以及正面对萤幕的叶二那高大的背影。



她想试著说话,但声音乾哑,无法发声,不禁开始咳嗽。



「起来了吗?」



叶二盯著萤幕,没有回头。



「……对不起,现在几点了?」



「超过十点了。」



「咦?晚上?」



「对,吃得下东西的话,我做了要给你吃的粥放在厨房,自己过去吃吧。然后记得吃药。」



真守稍微思考了一下。



「……应该可以,我去吃……」



真守从厚厚的棉被中爬出来,走在木质地板上。走到一半,双脚摇摇晃晃的,但她勉强撑了过去。



「没问题吗?」



「没事的,没事……」



虽然视线左右摇晃,但她还是走出了卧房。



话说回来,自己的时间感也未免太可怕了。明明觉得自己才刚睡著,没想到一睁眼就是晚上了。



事实上,窗外的阳台景色真的很黑,如果要去摘蔬菜,就得戴安全帽灯。



(好久没梦到羽毛球社的事情。)



她加入运动社团也就只有那三年而已,也深知自己根本不适合。真守在身体虚弱的时候,常常会陷入自省的世界。



先别说社团的实力,真守个人的成绩确实非常凄惨。人际关系也经营得很辛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后来她都尽量避免参与自己做不到的事,打从一开始也不会去做,更不会靠近没有胜算的比赛。她也不是没思考过这样子真的好吗?



叶二说的粥应该是那个放在瓦斯炉上的单人份土锅里吧。



打开盖子后,发现呈现柔软牛奶色的粥里面混著绿色的叶子。



她打开锅盖,点瓦斯炉火。



因为闲得发慌,她一边摇晃身体一边等待,等煮到开始冒泡就关火,直接拿著锅子往餐桌移动。



餐桌上有著锅垫、装满水的马克杯以及药丸,令人不禁佩服起叶二既周到又细心的个性。



──好了,开动吧。



(好像很温暖……)



真守坦率地心想。她用汤匙挖一口热气袅袅的粥,送入口中。



「好烫。」



她下意识地呢喃说道。



「……这碗粥,里面有放莴苣……」



正想著浮在上面的绿色蔬菜是什么,原来是橡叶莴苣。



这大概是阳台那盆长得超级茂盛的叶子吧。拿来放在油炸料理中的话,就只是个配角,但放在粥里,就强烈地主张了它身为食材的存在感。



(还有放什么呢……还有吗……?)



她不停地翻搅粥。



不知道是不是感冒而让舌头变钝,除了莴苣以外,她只得到应该有放罐装干贝的结论。不只是切得细细的干贝,最重要的是,贝的「高汤」味虽然清淡,却实在地点缀了粥的味道。



(还加了……姜丝吗?)



姜丝收束了整体的味道,让身体从内侧开始温暖起来。是非常聪明的做法。



聪明的中华风热粥彷佛紧紧包覆著真守虚弱的身体。



吃了一半左右就饱了,而且她也充分地流了汗,连身体内部都热呼呼的。



她吞下叶二准备好的药之后,又回到卧房。



「……我吃饱了,很好吃……」



「嗯。」



叶二的视线仍然放在萤幕上。



用一大片木板架设而成的作业桌上放著一台少见的大型液晶萤幕,萤幕用粗电缆线连接了一个她几乎不曾看过的机壳,上头的灯光在黑暗中闪烁发亮。



电脑不知道正在启动什么软体,萤幕的正中央有著鲜艳的彩色图表,还有一张飞在空中的鸟类照片。



真守坐在床上问:



「你在做什么?玩游戏?」



「工作。设计广告宣传单。」



不知道是不是发烧的关系,她的大脑无法运作,只平淡地回了:「是喔,这样啊。」一句话。迟了一会儿才对叶二的回答感到冲击与讶异。



「…………原来你真的没有失业。」



正在敲键盘的叶二的眉毛下垂。



「我明明就说好几次了……」



「啊啊,抱歉对不起。」



自由业的SOHO设计师。由于没有直觉想到这个名词,让她把叶二的回答左耳进右耳出,直到现在才实际体会到原来真的有人在做这种工作。



「……真是的,给我听好,吃了药就赶快睡。闭嘴睡觉。」



「咦?可是,亚泻先生。如果我睡在这,你今晚要睡哪?」



「不用你管。反正今晚我要做完这个,在事务所的话,睡在椅子上或地上是稀松平常的事。」



「可是……」



不知道是不是发现真守说话的语气越来越激动,叶二转头过来,用冷静的目光说:



「还想被我压在床上?」



「不,我要睡了。」



真守赶紧钻进棉被里。



那天,她一边听著叶二敲键盘的声音和电脑风扇的低吟声,一边进入梦乡。



窝在棉被里的身体一直都很温暖,不知道是不是叶二做的莴苣姜丝粥的关系。



不过,原因应该不只这些。



叶二偶尔会站起来确认真守是否睡著的动作,以及在椅子上伸展僵硬腰背的背影,都让她的内心不停地发热。



──进入梦乡、意识偶尔回到现实之中、然后又像文火一样陷入沉睡中。这时的她,已经没有梦到任何恶梦。



不久,窗帘的另一端已经变换成崭新的早晨世界。



当她从床上起身,感觉自己的头已经不像前一晚那样沉重疼痛。



试著把双脚踩在木质地板上,发现完全没有晕眩或摇晃感,身体轻盈到好像假的。



(好厉害。)



她想直接去厕所,便打开卧房门,洒落在客厅方向的阳光便趁机照射到卧房深处。



然后,她发现了一件事。



这个家的主人亚泻叶二,似乎就跟在公司上班时一样,整个人靠在素朴的工作椅上,双手抱著胸睡著了。



真守突然觉得想哭。没来由地想哭。这个人真的睡在椅子上了吗?



她小心翼翼不要让自己发出脚步声,慎重地靠近叶二。



几乎已经成了叶二的招牌装饰品的黑框眼镜,已经摘下来放在桌上。



在室内满是灰尘的早晨中,浮现出叶二瘦削的素颜和胡渣,即使如此,她仍然认为那样的叶二好惹人怜爱。



「亚泻先生。」



她觉得叶二一定又会帮她乱取一个「以前从没想过」的绰号。



正当真守在一旁盯著看的时候,叶二缓缓地睁开双眼。



「那个──」



「…………千鹤?」



原本想说早安的嘴巴,顿时停了下来。



叶二边打呵欠边戴眼镜,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地问说:「身体状况如何?」



「……还满有精神的。」



「这样啊,果然年轻人恢复得比较快。」



他边说话边转动脖子。



神情自然的他,或许早就在朦胧中忘记自己一开始说了什么。



所以真守也只能当作他没说过那句话。



千鹤是谁?之类的,根本问不出口。



「栗坂年轻人,早餐要吃什么?如果随便吃就好的话,我就来烤面包──」



「不,我已经康复了,再继续待下去会给你造成麻烦,所以我要回去了。受你照顾了!」



「喂。」



真守抢先一步低头致意,没等叶二做出反应,就离开了五〇二号房。



赶紧回到自己的阵营五〇三号房。



脱下整整一天都穿在身上没换的衣服,把莲蓬头放在头上淋浴洗澡后,才终于吁了一口气。



比自己的体温还要热的热水滑过身体肌肤,流到地上,被排水口吸走。



怎么办?



「……啊──讨厌,怎么办……」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烦恼些什么,重复呢喃著一样的话。



***



其实当天中午,她约好要跟具志坚凑一起出去玩,幸好身体已经康复了。



她们在涩谷看了一直想看的电影,趁著难得放晴,两个人一边逛橱窗展示一边随意漫步。



「──唔,真守等一下,暂停。太重了,休息一下吧?」



「咦?已经不行了?」



「不行了啦,累得像条狗。你太小看书本了,不在这里充个电的话,手都要断了。」



「毕竟是写真集嘛……」



按照凑的希望,她们跑去位于表参道原文书比较多的书店逛。



虽然凑如愿买到她大为赞赏又尊敬的外国歌手出的写真集,但那硬壳书虽然装订精美,同时也格外有重量感。



「请书店宅配不是比较好吗?」



「没那个钱啊──难得可以零手续费买到这本书耶……」



看来种种层面都很哀伤又复杂。



除了刚刚买的书以外,她们的手上还有刚刚在杂货店买的进口洗发精和护发油等,手上的东西比外表看起来还要重。



「虽然说要休息,但这附近有可以喝茶的地方吗?」



「一定有吧。青山可是约会圣地,还是咖啡店的激战区。」



「这么说也对。」



来到这边的时候也发现男女一对的路人特别多,或者是对自我有高度意识的艺术家型孤狼。意外地不太有两个女生并肩走在路上。



「抱歉,真守。我带著轻佻的想法说想来青山的书店,应该要先想好让我扮演男生角色,还是由你扮演男生角色才对……原来这里是这样的场所啊……」



「说好不提这个的啊,小凑……不想思考自己没有男友……」



真守再度环顾四周。



她们离开有书店的大楼后就站著不动,几乎没有迈步走出去。



眼前可见的道路是她们刚刚走来的青山大道。



隔壁的白色大型建筑物似乎是跟联合国有关的大楼,那边看起来不会有咖啡店可以进去。



下面的广场似乎──正在进行什么活动。



(跳蚤市场?)



那边架著许多露营时会架设的帐篷,很多人来来去去。



真守直觉想到的是卖衣服或杂货的跳蚤市场,后来她发现那边正在卖的东西跟她想的不一样,定睛一看。



有赤红的番茄、翠绿的莴苣,还有小黄瓜。



就算从远处瞧,那些东西的颜色仍然既显眼又鲜艳,怎么看都觉得是蔬菜。



一位看起来二十几岁的年轻女性走在活动场地中,背著色彩活泼鲜艳的Marimekko牌包包,里面插著漂亮的葱。



「……小凑你看,竟然在那种地方卖蔬菜耶!」



在涩谷青山地区,毫无绿地的大楼之间贩卖。



「小凑快看啦!」



「嗯嗯蔬菜,好棒喔。啊,真守你看,那边好像有美味的店!」



凑的反应非常冷淡。



结果她们走进刚刚凑发现的咖啡店,养精蓄锐之后,就坐地下铁回家了。



真守直到回家以后,都还很在意那栋大楼下方的不可思议景象。



后来她自己搜寻了一下,才知道那是一场叫做「农夫市集」的活动。



农夫市集是以农家为中心的生产者,带著蔬菜到都市直接贩卖的定期市集。



在夏威夷或纽约等海外,经常都会有这种活动。而在青山则是每个周末会举办。



(喔……在帐篷出入的人并不是蔬果店的员工,而是农夫啊。)



看了一下网页中记载的展店纪录,北至北海道,南至奄美群岛,全国各地都有农夫来参展。



──说不定亚泻先生会对这活动有兴趣。



她不知不觉浮现出这个感想。



浮现在真守脑中的是那个用一脸不开心的表情在阳台种菜,还会做美味料理的亚泻叶二这个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