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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幸福的悲伤(2 / 2)




「就算是梦,也只能映照出孩提时的梦。」



「所以,就是孩提时的梦,你不用想的太深。」



魔女狐疑地盯着缇娜夏,但女王并不准备继续回答。她只是默默地维持着结界。



奥斯卡用手按了按太阳穴,头痛地很厉害。但所有的碎片已都已存在与他心中。



缇娜夏闭着眼睛微笑。



「能战斗吗?」



「当然。」



「那就拜托你了。我应该动不了。你的伤口都治疗过了。」



「我知道了。」



奥斯卡确认着手中的阿卡西亚,站了起来。面对还想刺探些什么的魔女。



她严厉的美貌上,仿佛与另一个女人的脸重叠在一起。



同样的绿色眼镜、高耸鼻梁、娇小嘴唇,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是他至今为止都未曾忆起的母亲的脸。



「外祖母吗……的确很像。」



魔女保持了沉默。奥斯卡苦笑起来。



他确认了王剑的触感,走出了结界。







房间内一片血海。



飞溅在墙壁上的红色血液,正反射着月光缓缓淌落下来。



地板上有一片血泊,俯卧着一名女子。



看不见她的脸。



但他认识她。



他很清楚那是谁。







魔女用嘲讽的目光望着从结界里出来的奥斯卡,她的右手开始编织构成。



「你一直睡着的话肯定会比现在更幸福。」



「只有我获得幸福也没什么意义。」



「你还挺能说。」



「拉维妮娅!等一下!」



凯文大声叫道。先王以前所未见的拼命神色向魔女呼喊。



「我儿子是无辜的!要杀的话请把我……」



「这并不是无辜与否的问题。真要说的话,最最愚蠢的是我女儿。」



拉维妮娅重新看向奥斯卡。向面对自己站着的青年伸出右手。魔力缓缓流入纤细致密的构成中。



「你是原本应该死去的人,我只是来清算被更改的命运。」



拉维妮娅释放了构成。高耸的火焰之壁将奥斯卡围了起来。房间的温度一下子上升。吸入灼热的空气,他的肺有些疼。



背后传来了担忧的女声。



「奥斯卡……」



「没事的。」



他集中意识。



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他看向火焰中的构成。奥斯卡靠近构成的核心,不顾让人想要退却的高温,他将阿卡西亚向火焰中挥去。



丝线被斩断。



奥斯卡把剑微微收回,接着又横着砍向下一个构成,热风吹动他的头发。



火焰之壁随之四散。火星飞溅到房间各处,撞上了缇娜夏设置在外围的结界后熄灭了,只剩下了猛烈的热气。







某个多云的夜晚。房间的角落里亮着魔法的灯光。



有点睡不着,孩子溜下了床。他视野的角落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窗外掠过。



他觉得有些奇怪,走近窗边看了看。



『绝对不能打开窗户哦』



他想起了母亲的话。



但是,孩子发现窗外的露台扶手上停着一只蓝色的小鸟。



它的毛色比天空更蓝,虽然月光被遮挡,但仍然散发出闪耀的光泽。



——大海就是这样的颜色吗?



孩子兴奋地看着前所未见的情景,他赶紧解开窗锁,推开了窗户。将将要走到露台上时,他向小鸟伸出了手。



小鸟歪了歪脑袋。黑色的小眼睛里却没有映照出任何东西。



好像它没想逃走。还差一点就能碰到它了。



「奥斯卡!」



他的背后传来悲鸣般的喊声。



孩子身体抖了一下。



回头一看,母亲正站在房门口。她的表情因逆光看不太清。



接着,那只蓝色的小鸟看着眼前的小孩子——放声大笑。







奥斯卡挥舞着阿卡西亚,击碎了四面八方向他袭来的利剑。



虽然那些剑刃难免偶尔擦过他的身体,但差点造成重伤的剑在碰到他身体的同时便破碎了。应该是她做了最低限度的干涉,他内心对理应已经相当疲惫的未婚妻表示感谢,继续拉近与魔女之间的距离。



奥斯卡露出笑容,向拉维妮娅问道。



「原本应该死去的人?诅咒也是因为这个?」



「对。想恨的话就恨你母亲吧。」



冷谈的话语中没有丝毫感情的痕迹。



几根不可视的藤蔓从利剑的空隙中袭来。奥斯卡先是挥动阿卡西亚击落飞来的剑,接着向右跳去避开剩下的剑,然后斩断想要缠上他脚踝的藤蔓。接着他用左手抓住将要扎进左侧腹部的一把匕首,用它挡住正前方飞来的剑。



他避开紧追不舍的藤蔓,向联系着藤蔓的核心跳去。



阿卡西亚斩断藤蔓构成的核心,拉维妮娅又说到。



「继续抵抗只会带来痛苦。」



奥斯卡的眼前紧接着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白色爪子。



爪子紧贴着他出现,已经无法避开。



和那天晚上看到的一样,反射着光芒的爪子向奥斯卡的肩膀落下。



「……不对。」



他轻声断言,抓住了即将碰触他血肉的爪子。



——这不是爪子,而是把匕首。



他扔下匕首。



那只爪子最终也没有碰到他。



而是撕裂了冲来他身前的母亲的身体。







白色的爪子咬进母亲的肩膀,陷入她的身体。



剧烈的疼痛让她脸庞扭曲,她的右手开始编织构成。她强行把爪子推出自己的身体,一边将构成向鸟模样的魔族打出。



爪子裂开,染上了红色,鲜血飞溅到墙上。



月亮从云朵的缝隙中露出来,清幽的苍白光芒照亮了房间。



他呆然凝视着倒在脚边的母亲。胆战心惊地想要碰触她满是鲜血的后背。



「……母亲?」



但是在他碰触她之前,母亲的身体突然消失了。



飞溅在墙上的鲜血也全部消失,露台上只剩下被斩断的青鸟。



「啊——」



他跑出房间,大声喊着径直冲向母亲的房间。



一定是噩梦,一定是这样。



看到混乱着打开门冲进来的他……正在看书的母亲露出惊讶的表情。



「怎么了,奥斯卡?」



温和的笑容,母亲的样子一如既往。



奥斯卡放心冲劲母亲怀里,呜咽着告诉她刚才做的梦。



——果然只是一个梦。



那天晚上他和妈妈睡在一起,这样就好。



但第二天晚上,母亲在他的眼前变成了和噩梦中一样的凄惨尸体。







奥斯卡拎着阿卡西亚向魔女继续冲去。



但是拉维妮娅转移消失后出现在了大厅的门口附近。



他避开剩余的剑,回头苦笑。



「我不打算恨母亲,她保护了我。」



听到这句话,拉维妮娅略显惊讶。缇娜夏一边治疗精灵,一边诧异地看向他们。先王呆然地开口。



「你想起来了……?」



「多亏刚才的梦,这些记忆也是你封印起来的吧?」



拉维妮娅没有否认。只是默默地看着奥斯卡。



——过于凄惨的记忆。年幼的他两度面对母亲的死亡。



如果继续怀抱着这些,他的精神必定会产生扭曲,所以魔女在诅咒他的同时封印了那些记忆。



奥斯卡反刍着十五年来第一次回忆起来的痛苦记忆,笔直凝视着身为自己外祖母的魔女。



倒在血泊中的母亲,当时相继发生的孩子失踪事件,以及可以回到过去的遗物。



将散落的碎片在脑中组合起来,就能得到一个答案。



「母亲……回到过去救了我,对吧?」



他感觉到缇娜夏屏住了呼吸。



——被封印的记忆,是『母亲被魔族杀死』。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母亲是从一天后的时间回来的另一个母亲。在那时,城堡里同时存在两位王妃,只是大家都没有发觉。



十五年前的夜里,从一天后回到过去的母亲因为知道奥斯卡会被袭击,所以才冲进他的房间。



但是她为了救儿子,却和魔族同归于尽。她浑身流血倒在了地上,但是她的血液和遗体很快消失了。因为那些是属于「未来」的东西。



奥斯卡看到突然消失的遗体哭着跑去了母亲的房间,他的母亲依然在那,惊讶地迎接了他。因为这个母亲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当时的母亲,所以这也是当然的。



所以奥斯卡才会认为惨死的母亲是「做了个梦」。



然而……那并非梦境。



一天后,母亲在他的眼前——鲜血四散的死了。



拉维妮娅深深叹了口气,绿色的眼睛像是看着遥远的某处。



「你还记得你曾经对我说,梦里的事变成现实了吗?」



「啊。」



「原本应该死的人是你,和当时其他失踪的其他孩子一样,你也被魔物袭击了。但是罗莎莉亚……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犯下了扭曲过去的罪行。」



王妃使用了魔法球,想要在儿子被袭击之前救下他。



她成功了,但她自己却死了,这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



「就算成功篡改过去,但魔法球的使用者的死亡却不会因此消失。因为那不是『过去』发生的事。所以我女儿的寿命在她与魔兽同归于尽时便被决定下来——到了那时她便毫无前兆地死去了。最终,我女儿成功救了你的命……但也杀死了你的心。」



罗萨莉亚自己也不曾想到会突然死去。



但这件事在时间来到时便会发生。艾尔利亚无法改变使用者的命运。因此在那个已然注定的时刻到来时,她便迎来了同样的终结。



以这一天为界,让整个法尔萨斯都为之恐怖的孩童失踪事件戛然而止。拉维妮娅因女儿的奇异死亡赶了过来,看到因母亲惨死而濒临崩溃的外孙和失踪事件的情况,她明白了自己女儿究竟做了什么。



「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我对你也没有什么憎恨。只不过你本是一个不该活着的人,因此你的血脉也不该继续被继承下去。」



拉维妮娅没有直接杀死他,而是给他施加了诅咒,也算是一种情分。



她希望回应女儿的想法,而且……他很可怜。



然而,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孩子。他依着自己的意志站在这里,手握利剑。



他已经跨过了母亲的死。



所以她认为,现在正是应该进行修正的时候。



奥斯卡凝视拉维妮娅。



他确实得到母亲和外祖母的帮助。如果那段记忆没有被封印,肯定不会有现在的他。他十分感谢这件事。



接着他想到了母亲,他现在对母亲的感情远不是单纯的感谢可以描述。缇娜夏也是抱着这样的感情跨越时间而来吗?



奥斯卡举起阿卡西亚。看见魔女正在编织强大的构成,他嘴唇微微一笑。



「就算这是母亲做法的报应,我也接下了。毕竟我也做了同样的事。」



现在的自己没有那段记忆。



但是缇娜夏在这,她来到了这里。



在纠缠重合的命运中,他站立于此。



拉维妮娅诧异地皱起了眉。绿色的双眼看向坐在地上的缇娜夏。几秒种后,她睁圆了双眼。



「杀死魔女的……难道说……你的梦里……」



在诅咒方面,整个大陆无人可出其右。



所以她觉得那个诅咒不可能被打破。除了连魔女也能杀的那把剑。



为了避免在梦中也可能拥有相应力量的那把剑的干涉,拉维妮娅只在其中照映了他还没有得到阿卡西亚时的童年的梦境。



然而最终他还是自己解开了诅咒站在这里。——借助把自己的梦也放进去的女王力量。



「……是这么回事吗。」



曾经杀死魔女的女王进入了魔法的沉眠。这件事拉维妮娅也曾有所听闻。她也知道现在新即位的女王就是当时的她。



那么,她为什么会在现在苏醒?为什么会成为他的未婚妻?



她从不曾思考这个问题,但现在它的答案就在她眼前。



「——一群愚昧之人。」



魔女全身因愤怒而颤抖。她的眼前出现了压倒性的强大构成。



构成发出了鲜艳的绿色光芒,化为由无数利剑组成的大网向他袭来。



缇娜夏警告道。



「奥斯卡!」



「我记得。」



简洁得回答未婚妻的叫声,奥斯卡侧着身子挥舞起阿卡西亚。



在以前的训练中,奥斯卡也曾经因缇娜夏类似的魔法中过招。如果没有同时击破多个核心,它就会自行修复,当时他曾经听她说过。



核心共有七个。



奥斯卡击碎了构成操控的几把剑,同时瞄准那些核心。



他缓缓呼了口气。



他的意识快过了时间。



两个、三个、四个……默数着击破的核心。



击破第五个时,他的右臂痛了一下。



魔女操纵的剑刺入了他的身体,血液溅落在地板上。



剑尖好不容及触及第六个核心。他伸出手臂,但是够不到第七个。



破碎的核心就快开始再生,利剑从四面八方攻向他的身体。



奥斯卡已经觉悟败北的时候,第七个核心破碎了,是缇娜夏做的。



巨网溶解,消失在空中。所有的剑发出响声掉落在地板上。



魔女怀着愤怒以及空虚,望向自己女儿的孩子。



「为什么要一犯再犯?改变过去?你的行为可能影响非常多的事物。」



「现在的我并不知道,但是……」



奥斯卡能感觉到背后女人的气息。爱意让他自然地微笑着。



「如果她感到痛苦,只要我能做到,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去帮她。决不会放弃……我已经受够那种事了。」



奥斯卡的脑中,浮现出刚才在梦中听到的少女的悲鸣。



那真的发生了?还是成功避免了?他无法判断。



但只要一想起那个声音,他就感到一种灵魂被撕扯的痛苦。虽然她说没关系,但只要他再次站在那个地方,就绝不会无视这件事的发生。



魔女没有对近在眼前的奥斯卡做任何事。



她没有感情的绿色双眼直直地盯着她。



奥斯卡重新握紧王剑,直视与他母亲酷似的她。一步步缩短了与她之间的距离。



「即使历史已经被改窜,就算是我自己改窜历史,对我来说现在就是现在。所以我要反抗你,因为我不想失去现在。」



「就算这会扭曲整个世界?」



「即便如此,也能从此处继续前进。我们只拥有此处。」



再继续修正就没完没了了,奥斯卡自嘲地笑着。



拉维妮娅用通透的眼神看向他,让他有点联想起缇娜夏的眼神。



怀着将现在重叠于过去之上的意志,他站在魔女眼前。奥斯卡举起握着阿卡西亚的手,用剑尖对准了魔女纤细的脖子。



「这种情况下总觉得……还不希望你死。嘛,也只是我的任性。」



「真的很任性……而且贪婪。光让她解除诅咒还不够,你还想得到她的人?」



「多亏这个诅咒才让她来到我身边,我倒是应该感谢你。」



听到他戏谑的回答,魔女扬了扬眉毛。她隔着奥斯卡的看向缇娜夏。



「那个女人和魔女也没太大差别,如果她和你生下孩子,那个孩子应该会成为魔女。那个女人有即便如此也要娶她的价值?」



「有。」



奥斯卡立刻回答,接着开心地笑了起来。



「孩子是魔女?正合我意,很有培养的意义。」



拉维妮娅的冷漠表情崩塌,脸上露出了打心底惊讶的神色。她回头看向结界外的凯文。



「你怎么带孩子的?」



「他就是这样的娃……」



听到凯文听起来很抱歉的话语,魔女深深叹了口气。



她轮流看向凯文和缇娜夏,最后是奥斯卡。嘴边露出了挖苦的笑容。



「也许有一天,你会觉得应该今天杀了我哦?」



「那就留到那时再杀吧。」



奥斯卡悠然说道,魔女第一次放声大笑。她突然转移到空中。



「那就随你了,但是……」



她眯起绿色的眼睛。巨大的威圧感瞬间支配了大厅。



「不要再重复愚昧的行为了,终有一天必须要偿还这一切。」



「我铭记在心。」



魔女听到他的回答,俯视着奥斯卡的眼中瞬间露出异常悲伤的神情。



但那也只有让人觉得是错觉的一瞬间,他眨了眨眼,魔女的身姿已经不在。







缇娜夏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了。



她仰卧在黑暗中,眨了几下眼睛追寻起记忆。



但她怎么也想不起魔女消失后的事。可能是连续战斗让她的身体承受不住了。她觉得还有些不舒服。



她在黑暗的房间里慢慢起身,或许是感觉到她的动静,睡在旁边的奥斯卡睁开了眼。



「缇娜夏?」



「呜……早上好……」



「一看就知道了吧,现在不是早上。」



他起身坐在缇娜夏身边,确认着她的脸色。



「身体怎么样?」



「没什么问题。只是有些累了……」



缇娜夏回答着,一边看了看自己穿的室内服,微微歪了歪头。



「咦,我换了衣服吗?原本那件应该沾了血吧。治疗伤口的事情我倒还记得。」



「我帮你洗了澡换了衣服。很愉快哦。」



「…………」



「骗你的,是女官们做的。」



「你开的玩笑太差劲了。」



缇娜夏鼓起脸颊。话说回来,理所当然的让她睡在他身边这件事也够奇怪的。虽然最近连续发生麻烦事的确应该小心一些,但毕竟他们还没结婚,这事让她多少有些无法释然。



奥斯卡像是觉得很好笑似的笑了起来,笑完后他抚摸着缇娜夏的头发。



「抱歉让你打了场辛苦的仗。」



听到男人的话,缇娜夏微笑起来。



那时,从大厅里逃出来的拉扎尔在途中遇见凯文,向他说明情况,接着又与先王分开去叫缇娜夏。



而当她赶到大厅时,奥斯卡已经陷于魔女的诅咒中。他流血倒在地上,魔女则默默地俯视着他,缇娜夏插进了他们俩之间,张开结界开始战斗,同时将自己的意识沉入了奥斯卡的诅咒之中。



「她比我以前杀死的魔女要强。说实话就算没有分神保护你,我可能也赢不了她。」



「是这样嘛?」



的确,和他战斗时的魔女看起来也在手下留情。他再次了解到拥有强大力量的魔法师的可怕之处。



缇娜夏不愉快地耸了耸肩。



「还有,我也不想和你对上。看到构成就那样被你轻易破坏掉也太难受了。完全只是浪费魔力。」



「是吗?我觉得打得相当艰苦。没有你我在早就死了。」



「对手可是魔女。能解开诅咒也只是运气好。」



听到她有些呆然的话,奥斯卡回想起了诅咒中看到的少女的模样。他用手指卷着缇娜夏的头发拉了一下。



「那就是你的记忆吗?真是可爱。」



「很不好意思的,请不要再说了。」



虽然太暗了有些看不清,但她肯定脸红了。奥斯卡对着别过身子的她笑了笑。



而且,虽然早已经猜到,四百年前救了她的人果然是自己。否则在诅咒里看到的孩提时代的她的记忆中,不可能有自己存在。



他回忆起梦中的悲鸣声,想要问问她当时的详情,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是已经是过去的事。没必要勉强了解。如果有必要,她自己迟早会告诉他。



「缇娜夏,抱歉。」



「唔?什么事?」



「四百年前的事。」



「欸!?」



她发出了惊异的声音,睁圆着暗色的双眼看向奥斯卡。



「为什么你要道歉?怎么了?」



「不是……你自己也不会只觉得感谢对吧?应该还有过怨恨。为什么要篡改过去?为什么后来又消失了?」



因为他自己也这么觉得。



母亲帮助了自己,他无比感谢这一点。



但一想到她因此触犯的禁忌,一想到母亲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就心痛不已。不用做到这个地步来帮助自己,他说不出这样的话。但他还是希望她能活着,希望她能多考虑一下自身。就像她自身如此珍惜他,他也希望她考虑到自己也一样珍惜她。



尽管这么想,但对他来说想要倾诉这些话的对象已经不复存在了。



但缇娜夏不一样,她还有自己。



「就算没有记忆,我也是我。你一直觉得很不好受吧?抱歉了。」



「怎么会……」



缇娜夏用为难的眼神回看着他。里面满是抹不去的伤痕和强烈的感情。那些感情充斥着她黑色双眸的深处。



她缓缓眨了眨眼,带着淡淡的害羞笑了。



「我在十三岁之前一直生活在狭小的世界里。一出生就被带到城堡,被当做女王候补抚养长大……能称得上是家人的只有同样身为下任王候补的一个人,但对我来说如同兄长的那个人,最终也选择了与我决裂。」



她平静地说着,这是奥斯卡第一次听到这些故事。缇娜夏看向窗外,黑色双眸中蕴含着乡愁,她眯起了眼睛。



「但那个人教会了那时的我非常多的事物。和他一起生活的每一天都很幸福……我不止被他拯救了性命……还从他那里得到了足以让我一个人继续前进的爱。」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信任与爱。只要听到她的声音,就能明白曾经帮助过她的男人向少女倾注了多少感情。以自己的一切做交换,甚至为了救她而篡改历史——这份感情实在太过巨大。但也正是这份感情,让她跨越了四百年的时光。



「但是,想着要报答你来到这个时代后,最最重要的你却对我很坏心眼,又一点都不温柔,对他国的人很冷漠,但自己又老是唠叨个没完——」



「喂,你什么意思啊喂。」



「但是,我喜欢你的坚定。我想要和现在的你在一起。」



缇娜夏盯着他,有点害羞地微笑起来。奥斯卡入迷地看着她的笑容。



或许真的存在这样一对——接受了一切的王,以及誓言献上永远的爱情与忠诚的王妃。



但他们两人并非那样。他们身为王背负着各自的国家,面对对方时有时会划清界限,有时会互相碰撞,但仍会选择这样的彼此。



或许会有人觉得,这样的生活方式是「不自由」的吧。但对于他们来说,早就接受了这些与自己分不开的东西。



所以,能够在一起、能够互相笑着才是最宝贵的。希望未来的岁月也能够一同走下去。



他牵起了缇娜夏的白色小手。她缠上自己的手指,把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她露出了鲜艳、独一无二的笑容。



「所以我现在非常幸福。谢谢你。」



那是温暖的、毫不设防的爱情。她的笑容仿佛缠绕上他的神魂,让奥斯卡不由屏住呼吸。



他的手碰触着她的脸颊,他轻轻地吻上她柔软的嘴唇。



他希望自己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思绪能够传达给她。



希望她能理解自己难以定义的感情。



散发着热度的究竟是身体?还是精神?他已无法明了。



他们的双唇分开,奥斯卡看着缇娜夏暗色的双眼。



「我也被你拯救了。」



听到挚爱男人的声音,缇娜夏露出了略显稚气的笑容。



这是他爱得无法自拔的表情。奥斯卡用触碰着她脸颊的手,缓缓地抚摸着她的眼睑到嘴唇。他把眯着眼睛的她抱起来再度吻了上去。他扶着她无力的身体,靠近她耳边。



「你的犹豫,是因为想保持力量?」



他的问题里带着些苦意。她马上明白了那句话指的是什么,用略显尴尬的语气说到。



「你注意到了……?」



「毕竟是精灵术士,的确会在意一些。」



奥斯卡的脸稍微离开了一些,露出了苦笑的表情。被他说中拒绝的理由,缇娜夏叹了口气。



——精灵术士一旦失去纯洁就会变弱。



虽然她并非只会使用精灵魔法,但也确实十分依赖这种特殊而强大的魔法。如果现在失去纯洁,在很多情况下构成需要的魔力会增加非常多。



不过,她也知道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自己是一年后将要嫁入法尔萨斯,成为王妃的人。



但是醒来后这半年里经历的各种失态和败北,让她对自己力量的减少有所畏惧。一想到万一需要时力量却不够,她就觉得浑身毛骨悚然。尽管她已经拥有了普通魔法士完全无法比拟的强大魔力。仍旧会害怕这些事的自己,内心果然十分软弱。



她明知如此,仍旧有所犹豫。



像是要打断正在陷入困境的缇娜夏的思考,奥斯卡用双手覆上了她的脸颊,把她低着的头抬了起来。



「虽然我被你帮了这么多还说这种话也有些不太合适,但就算你变弱,甚至不能使用魔法,我也会连着那些一起好好地守护你。你失去的东西我都给你。」



「奥斯卡……」



缇娜夏呼出了炙热的气息。



只要和他在一起,就会感受到这种温度。从烧灼她精神的热度,到让她想哭般的温暖。他总是会给自己更多的力量。是他让她能够相信自己。



奥斯卡亲了亲像是快要哭出来的她的脸颊。



「嘛,别在意。我也不是等不了这不到一年的时间,而且在那之前我们也不是一直在一起,所以我尊重你的希望。我不管你选哪边都没问题哦。」



他的话里满是余裕。



缇娜夏忍不住笑了起来。



像在地下初次相会时那样,她把双手绕在男人脖子上,把身体靠了上去。



「是我来守护你啦。」



——不管今后发生什么,她都会自己选择命运。



她不会再输给任何人,也不想把变弱的理由丢给他。



相信着这个想法定然会成为自己的力量,她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