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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话 复制品,入梦(1 / 2)



我睁开了眼睛。



但是,为什么会睁开眼睛呢?我不知道。



为什么呢?因为我已经……



视野一片模糊,看不清楚。眨了好几次眼,焦点也没办法聚合。甚至觉得自己的视力一下子下降了。



理由我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抬起满是褶皱的睡衣袖子擦了一把脸,素直就站在我的正前方。



眼前青紫色的嘴唇微微张开了一点,我以为她在喘气,但事实并非如此。



「哟!」



素直想要说什么呢?她想怎么继续下去呢?



我不知道。我一直都搞不懂素直。



突然素直蹲在了地面上。胳膊肘磕在了猫腿桌上,握在手里的手机滑到了地摊上买。



她连痛都没有说出来,只是身体蜷成一团,在瑟瑟发抖。



「怎么了?素直?」



「哦,啊……」



那都称不上是语言。更像是野兽的呻吟声。



一片混乱之中,我开始翻看素直的记忆。



这个时候,门铃响了起来。偏偏在这种时候,素直浑身颤抖根本没法行动。我只能代替她出去。



走出房间,走下楼梯。下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穿着睡衣,没有换衣服的时间了。



睡衣的姿态。明明在几秒钟之前,我还和秋君站在静冈站的站台上。



穿着制服。干净的白衬衫。格纹百褶裙。胸前系着绿松石蓝色的蝴蝶结。鞋跟蜷成一团的乐福鞋。发型……是半丸子头。



我光着脚打开了门,没有束起来的长发随风摇曳。



门的另一边,是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秋君。



圆睁的双眼之间满噙泪水。眼前站立的他,似乎已经被磨损到了极限,站也站不住了。



「太、太好了。」



急速挥动的手突然伸了过来,将我紧紧地抱在了他的臂弯之中。



「太好了!太好了!抱歉,太好了,抱歉,抱歉。」



不是香皂的气味,只有汗水的气味。混杂着不安和恐惧的气味。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我没有向任何人询问,只是开始翻找素直之前的记忆。



为了保护秋君,我掉进了电车进站的轨道上。



似乎并没有找到我的尸体。



有很多人目击到了我掉在轨道上的身影。站务员接到有女高中生落轨的报警之后,反复沿着线路寻找,只找到了一件破破烂烂的制服和一双乐福鞋。车里被送往检修厂检修,而下一趟电车会在一小时后恢复运转。



我的视线从微微颤抖的肩膀上落了下去,脚边滚落着熟悉的书包。



到底他的心情是怎么样呢?该是何等自责,何等痛苦吧?他隔着手机向素直说明情况的声音,颤抖得让人根本听不清。



素直告诉秋君家的位置,让他马上过来。



据秋君所说,他没有看到犯人的相貌。



素直的记忆也断断续续的。一旦素直心驰摇曳,记忆就会变得混乱。翻了几页都没有可以称之为文字的文字,只有像划痕一样粗暴的痕迹,纵横交错地划破书页。



被强壮的手臂紧紧抱着,我就像一尊永不融化的冰雕,凝固在原地。喉咙被冻僵,耳朵也被封死,眼前看到的情景并不是当前眼下的情景。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将秋君推下站台的人的那张脸。那个人站在他身后。



我觉得,那个人是在笑吧。就像是月牙一样咧起的嘴角。张得大大的鼻孔。令人毛骨悚然的,瞪大了的双瞳。



我被吓出一身冷汗。只要想起那一瞬间,我就害怕得想要尖叫起来。可是已经被冻住的喉咙却一动也不动,轻轻地贴附在喉咙深处尖叫声失去了容身之处,枯萎了下来。



大概过了一分钟吧。也可能是十分钟或一小时。



秋君应该回家去了。妈妈回家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要是看到我和班上的男孩子在玄关抱在一起的话,妈妈会晕掉的。



我将秋君送出了玄关。见他依然还是一脸担心的样子,我对他笑着挥了挥手。见到SL的话,一定要这么做。



是笑着,挥挥手吧?真的吗?



真想马上冲进盥洗室,看看镜子。



我拎起了书包,发现素直站在我的身后。



「素直,对不起。制服和鞋子这些似乎都不行了呢。」



素直什么也没说,像是累了,疲惫地摇了摇头。她的眼皮肿了起来。我也是一样的。



我将手里的书包挂到了素直伸过来的手上。



「你先去洗个澡吧。」



「诶?」



洗澡这事情,还是从小学以来第一次。那时候我和素直做了一个实验。检查复制品的腋下的胎痣是不是也可以再现。



「可以吗?」



「可以呀。」



真的好吗?虽然我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接受了素直的好意。莫名其妙地全身出汗,感到很不舒服。



那双恐怖的眼睛,现在仍在捕捉着我。



素直帮我烧开了热水。我在盥洗室中换衣服。身上的睡衣和内衣都放进了洗衣篮。虽然直到我消失它们都会留在那里,可素直说没关系。



在浴室里第一件事就是洗脸。用海绵搓起泡沫清洗身体。用洗发精洗头。洗澡顺序和素直是一样的。即便是没有抱着再现实验的念头,身体之中形成的肌肉记忆也可以让自己的手脚活动起来。



用水冲掉护发素的时候,我突然想起,这么一说,我还没有照镜子。不过也没有照的必要了。



现在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只是看到了他咬紧双唇的脸庞就可以明白这一点了。



哗啦,哗啦,一只脚接着一只脚跨入水中,我泡在了浴池里。加入温泉素的乳白色热水。能起到什么作用呢?缓解紧绷的肩膀,缓解肌肉酸痛,缓解压力……



蒸汽熏了上来,眼皮肿胀。即便是合上双眼,那个场景还是没办法消失。那微笑的嘴唇,嘲讽的眼神。



洗完澡后做了一个皮肤护理,我换上了素直准备好的睡衣。不是刚才的绿色睡衣,而是灰色睡衣。



用了吹风机。我用梳子安抚着在热风吹拂下飘起来的长发。



回到房间。迎接我的是威严地站在那里的素直。



看到我摆好了架势,素直却说出了意外的话语:



「睡吧」



手指的前方是一张床。那是素直睡觉的床。哄着肚子疼得蜷缩成一团的素直,软绵绵的床。



这一瞬间,我的脸上一定是一脸茫然吧?



「可以吗?」



素直的脸上像是在说“真麻烦呢”。嘴上却同意了我,说道「可以呢!」



在我的想象中,床上可能会像是在云朵上面一样舒服,但其实不是这样的。很普通、普通的被子,很普通的软绵绵的触感。枕头凹下去的形状就是恰好可以将素直的头颅收纳进去的形状。



我就像是在博物馆里展览一般,枕在枕头上。素直默默地看着我,给我的身上盖了一层薄被。正因为这个举动,我的心情就像是感冒了一样,毫无头绪。



「素直,你不一起睡吗?」



素直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似乎有些意外地望着我。



「还有晚饭呢」



是啊。妈妈大概已经回来了吧?明明我自己曾经走过了一层的走廊,却根本不记得了。仔细想一想,我似乎听到了“欢迎回家”的声音。



在素直的记忆中,妈妈即便是回来得很晚,也一定会对她说一声“欢迎回来”。而素直会故意口齿不清地说“肥~来啦”。这就是二人的日常生活。



「你肚子饿吗?」



「不。还~好。」



他的口头禅转移到了我身上。即便是他感到不舒服也会若无其事地说“还好”。



我也是这样。



我很想坚持,现在是还好的。



「幸好不是素直。」



「哈?」



我这是第一次对素直的「哈?」没有感到害怕。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我没有任何迟疑地开口说道:



「被推下去的人幸好不是素直,太好了。」



被推下去的是我,太好了。不是秋君,也不是素直,而是我。



近处传来深吸一口气的声音。随后是呼气的声音。



「我也觉得太好了。」



就是这样呢。



「你没有消失,这太好了。」



我转过头去。耳朵后边传来摩擦头发的声音。



素直俯视着我,眼中满噙泪水。



「太好了」



刚才我只听到了素直一半的话语,现在,我又听了一遍。



「抱歉。我觉得自己这么说显得太狡猾了。其实,我一直都很害怕你。」



素直……曾经害怕我?



「因为我是一个来历不明的生物吗?」



眼见着素直思考了一下,随后否定道「不是的。」



「不是那样的。我是既害怕又羡慕。爸爸妈妈希望……希望我是一个比任何人都要坦率,比任何人都要温柔的女孩,所以才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这是小学三年级的国语课题。调查自己名字的意义。这样就可以了解家人最重要的期盼。



大家都在画纸上总结了调查结果,在公开课上进行发言。素直发言完毕之后,妈妈不停地拍着手掌。那个掌声,本身就是祝福吧。



素直是在众人的愿望和期待之中,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女孩子。



「可是,你比我更像爱川素直。」



你是这样想的吗?



我一点都没有注意到素直的孤单。不,让素直产生孤单、寂寞感觉的人,不就是我自己吗?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感觉素直就像我的妹妹一样。」



望向我这边的眼袋微微肿起,要是戳一下的话,是不是就会绽放开来呢?



「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想要帮助你。想要帮你和律酱和好,希望你尽快笑起来。」



「果然,直和我是不一样的。」



她告知我的话语,听起来像是在拒绝我一样,其实话语内的含义恰恰相反。



以前,我很喜欢素直叫我“直”的声音。



「律酱的事情也一样,我都感觉是被你偷走了。」



「为什么?……」



「书……我并不读。大概,已经不能和律酱聊到一起了吧。就算是说话,律酱也会感到无聊吧。」



素直的脸上浮现出似哭似笑的苦笑。我的胸口不由得一紧。



素直一直将这些真心话压在自己心底。



不想听文艺部的话题,装作没兴趣的样子……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内心……



为了劝说自己,一直在说“我不羡慕”“我一点都没有不甘心”



「说真的,我其实打算偷钱报复你来着,」



这是什么话?太突然了?我没明白。



「其实我很久之前就发现了,你将钱存到了我的迪士尼罐子里。暑假前,我发现包里有万元纸钞……刚发现的时候,我就想,随便花一张也没什么。」



我这是第一次听到。



果然,我对素直的事情一无所知。



「为什么没那么做呢?」



「那太丢脸了吧!竟然可以若无其事地偷别人的零花钱。」



别人的零花钱。我全部的财产,素直却这样称呼它。



「真田也说过了。复制人不能当作自己分身来使用。那是不行的。真田的复制品也是一样的,要比真田帅气很多。」



「这个嘛……嗯!或许是吧。」



真田君本体的事情,其实我不太了解。



我很老实地嘀咕着,素直听了微笑起来。



就连几个月前出现的真田君和秋君都有那么大的变化。从小学就诞生的我和素直之间,一定会偏离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吧。仅仅外表是相同的,那些看不到的东西日益产生着改变。



「素直想去上大学吧?」



素直的鼻头一下子紧紧地皱了起来。丑兮兮的。



但是对复制品隐瞒是行不通的。我虽然对素直的心情一无所知,但素直的所见所闻,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知根知底。



「我没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我想用父母的钱,去创造一个延缓的时间。」



素直故意采用了嘲讽的语气,但是暑假期间,她是一个人做了作业,完成了课题。并没有依赖因为吵架而分开的我。



“这样的话,他就不需要我了。”秋君说过的话语,在我心中复苏了。



「我会支持你找到梦想的。还有,要努力学习哦!」



「好烦啊!」



素直就算是丑兮兮的也很可爱。



「还有,我告诉你,我是姐姐。」



「诶?」



「少这样啦!」



额头被弹了一下,「疼啊」我惨叫了一声。



在我的额头并没有变红之前,素直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



「谢谢你。一直都在为我努力。」



似乎听到了哽咽的声音,或许是我听错了吧。



在我反问之前,素直关掉了房间里的灯。只有一盏小小的,橙色的夜灯俯视着我。



我感到无依无靠,于是抓紧了被子的一角。



「弄坏了的制服和乐福鞋,用我的钱重新买一套吧?」



夏天的制服有两套,乐福鞋家里只有一双。



「我会和妈妈说道,别放在心上。」



没想到又被拒绝了。一反常态,素直的声音无比的温柔。



素直小心翼翼地打开门,道了声晚安,走出了房间。



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是,大概是身体疲惫不堪吧。没过一会儿,就感觉眼皮沉重起来。每每上下眼皮相遇,就在倾诉着再也不想分离之情。



和在素直的指令下消失的瞬间不一样。



身体一点一点变得沉重,取而代之的是,脑海中的东西感觉轻飘飘的,就像是棉花糖一样,无限膨胀。



◇◇◇



我睡着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入梦。



我立刻明白这是一场梦。因为都要是一些不可能发生的景象。



地点是教室。熟悉的正方形箱体之中,穿着制服的我和素直肩并肩地走了进去。



早上好,早啊,早~和同学们愉快地互相打着招呼。



就像是黄色戚风蛋糕一样的声音以及笑脸。充满弹性,可爱的,甜得发腻的戚风蛋糕在空中呼啦、呼啦地交错飞行。我们无忧无虑地吃着蛋糕,坐在了相邻的位置上。



在我的视线前方,是秋君和真田君的身影。面无表情的两个人正面对面聊着天,总感觉有一股威压感。我和素直彼此对视了一眼,笑了起来。



律酱跑了进来,酱点心分给了我们。



巧克力、奶糖、巧克力夹心饼干。还有……百乐滋。



最喜欢百奇的素直,咔嚓、咔嚓地咬着百奇的前端。



发现了我的视线之后,素直拿起下一根百奇送到了我的嘴边。



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嘴唇就被轻轻地戳了几下。我急忙张开了口。



真的可以吗?我问道。



当然可以呀。素直回答道。



我战战兢兢地张开嘴,一根百奇塞进了口中。在舌尖上融化,嘴唇稍稍染上了一些色彩。甜甜的巧克力味。



真好吃。是真的呢。



明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我们却一起吃吃地笑着。



喜欢百乐滋的我,在那一天喜欢上了百奇。



教室开始摇晃。律酱的稿纸全都被倒了出来,如同落英缤纷的雪花一般,四处飞舞。



前辈们,请读一读这个。就像迫不及待,我和秋君率先站了起来。随后我拉起正在迟疑的素直的手,一起走了过去。



多么幸福的梦境啊。



我一直想要这样生活下去。



我,一直想要和大家一起生活下去。



◇◇◇



第二天。



我穿着素直平时穿的白色运动鞋去上学。



教室里没有讨论昨天的电车事故。



虚幻的女高中生和电车做了亲密接触之后,留下衣服,突然就消失了。这种充满神秘色彩的新闻,仅仅在少数目击者之间流传。昨晚有日本男足的比赛,托此之福,完全没有成为话题。



秋君一脸不安地望着我,我对他嫣然一笑,将书包挂到了桌子旁边,用穿在手腕上的皮筋将头发扎成了半丸子头。



天蓝色发圈和制服一起丢了。我改用沉闷的黑色发圈扎起了头发,站起身来。



在班会开始之前,有件事需要解决。



走出教室,上楼梯。当我经过的时候,学生们忘记用簸箕收走的土堆就会缓缓地沿着梯段滑落下来。



在可见的世界中有一些不自然的感觉。眼睛里好像嵌着一层薄薄的玻璃板。虽然我的眼球在滚来滚去,但是隔着玻璃,任何人都无法察觉我的感情。



必须紧张。丝毫不能动摇。



我必须笑得像一个普通的女高中生。



走在陌生面孔聚集的走廊中。



和刚从教室出来的人影撞了个正着。正是目标人物。



在对方认出我之前,我的嘴角向着天花板方向微微挑起。



我需要装出一副可爱的后辈模样和他搭话:



「早濑前辈,早上好。」



这一声早上好和戚风蛋糕相去甚远。



如果硬要说的话,更像是扔在平底锅中的煎蛋。硬邦邦的,即便是戳几下也会毫不介意地弹回来,焦焦的煎蛋。



他的反应很有戏剧性。



「诶,哈?!等一下,怎么回事?」



一看到眼前站着的人是我,早濑前辈错愕万分。似乎要比一个强力挑战摆到面前还要糟糕几分,他逃一般地向后退去。



哐当,他的后背撞到了门上。巨大的声响让教室内学生都看了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早濑前辈的眼球在东张西望,转个不停,显得无法冷静下来。似乎十分害怕将焦点对到我的身上。



事实上,早濑前辈已经魂飞魄散了吧?确认了昨天傍晚的新闻之后,你一定是很纳闷吧?由于线路内的检查,列车运行出现了暂时性的混乱。无论哪个频道,对于那个已经碾成碎片的女高中生都只字不提。



我也不是为了让这个人安心才来三年级的教室的。



对这种无人可以裁决的罪过,我不会装成好人,就此饶过他。我就是为了彻底戏弄你一番才会来到这里的。



朝着瞪目哆口,浑身僵直的早濑前辈耳边,



我踮起脚尖,像说悄悄话似的把脸凑了过去。



「谢谢您杀了我呢。」



阴冷、微寒,从嘴边流露出的声音甚至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哇!」



惨叫声浅显易懂,早濑前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似乎吓瘫了。站不起来,浑身颤抖得似乎要挤出声音来。但是牙齿无法合拢,实际上只是嘎达、嘎达的碰撞声。



因为已经超出了常规状况,教室内嘈杂的吵闹声增加了几分。但受到昨天的比赛留下的影响,没有任何人跑过来。



我冷冷地俯视着这个抖成筛糠不成器的男人。



没有任何感觉。生气也好、悲伤也罢,什么都没有。



说起来,秋君对成为家里蹲的真田君就是这样评价的。



心里就像有了一个空洞。



我也是这样的。



这个男人,将我,掏空了。



「很疼呢。」



说出的话语。笑着的嘴角。踩在地板上的双脚。摇晃的头发。



全部,都被他斩断了。真正的我什么都没有说,没有笑,也没有哭泣。



「饶、饶命。饶命啊。」



「要是他死了的话,我就会宰了你。」



「哇!饶、饶、饶命。」



只会说这句话了吗?我的视线从这个无聊的男人身上移开。



这么一来,早濑前辈就再也不会接近秋君和真田君了吧?就不会伤害到他们了吧?



感到自己稍稍放心了一些,我一下子没了干劲。



抱紧自己颤抖的身体,一溜烟地冲向卫生间。



对着坐便器,不停地吐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胃中的东西。黄色的胃液泛着泡沫,拉成了丝。这股恶心的感觉久久无法抹去。



◇◇◇



下学后的文艺部社团活动室内。



「律酱,你的小说投稿了吗?」



听我这么一问,律酱一脸不可以思议地抬起了头。



「还没有呢,我还没有推敲完。」



「这样啊」



虽然觉得有点遗憾,但我并没有说出来。一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律酱会马上发现的吧。



「要是写完了的话,就算你不愿意,也要把你绑在椅子上给我们朗读。」



哈哈哈,律酱笑出声来。



和往常一样,社团活动的时间缓缓流逝。从下往上,从右往左,从左,再向右。



团团转,笑声萦回荡漾。慢吞吞,时间袅娜依依。这是我的,重要的,时间。



将钥匙还回办公室之后,去迎接自行车。车轮旋转。我向秋君和律酱挥了挥手,笑着告别。



秋君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感到他的视线望向了我这边。但我一次都没有回头。回头的话,我感觉自己的决心就会因此动摇。



车轮旋转。咔嗒、咔嗒。旋转的声音传入耳中,一次、两次、三次,随后脚落在了地面上。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站在自己家门前。



锁好自行车。啪嗒,啪嗒,我抚摸着尚且温暖的座椅。“也许只是沐浴在海风之中一会儿,但要忍耐呀。”我心中对它说着。



将自行车停放在原地,我径直走上了一条通往海边的道路。



在用宗地区,有很多小路,只要打着伞就不会走错。



也不知道听谁说过,这些道路是因为城镇建在海边,为了抵御海啸才做成这个样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眼下,也就是在我出生之后,附近都没有遭受过大型海啸的灾害。



海浪的声音越来越大。防洪堤附近的公园里并排种着许多松树。据说是防浪林,为了防止海啸和风暴种下的树木。说来已经种了几十年,为了防范海啸和风暴,人们在海岸附近施展了各种各样的本领。



公园里,一位老奶奶牵着两只狗在散步。犬种是什么来着?一只是柯基,而另一只脸白白的扁扁的,想不起来了。



从堤坝上向下看去,海水陆离斑驳,片红片黄,似乎正在吞噬着晚霞。



再过一小会儿,红色就会消失殆尽吧。低头看着走在沙滩上的情侣,看着衣着笔挺,跑步的中年男人……碎浪迸溅,可似乎距离他们尚且遥远。



用运动鞋蹬着石砌的堤坝向上爬。



蹲在堤坝顶,向下看去。竟然可以看到远远的沙滩,我的心脏一下子就冷却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