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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迷路比赛的选手们(1 / 2)



I



海盗们的宴会之类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粗俗但有人认为富有活力和快乐正是其长处。可如果走错一步它就会变成忧郁地消费酒精饮料、话题令人烦恼还一直阴沉不振的场合。



“没想到啊亚历亚伯特公竟然是那么一个结果。”



“是战死也就罢了啊。”



“虽然也曾想过谋杀的可能性吧。”



这帮人的对话和遵纪守法的普通市民没什么两样。“流星旗”军的“旗舰”“正直老人二世”号的餐厅这时室内的气氛差不多就像是鬼屋。



“藩王亚术曼还真是个可怕的人物。”



“可怕我可不这么想。这家伙真是小气见正经打仗没了胜算就用上了暗杀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而且他连小孩都利用。”



“我赞成方修利的意见。本来以为他是个更光明正大点的统治者没想到竟这么小气。”



李博士摇头。



“米兰达这正是藩王的可怕之处。人们认为他心胸狭隘轻蔑他讨厌他——而他对此毫不在意无情而最有效地排除了最强的敌手。没有比不在乎别人的评价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更可怕的。”



他把盛着黑啤的小啤酒杯放在桌上。



“今天亚历亚伯特公被他用那种手段杀害。明天谁会如何被杀死也预测不出 · 泰坦尼亚的相关者都会觉得这不知何时就会落到自己头上吧。”



“换言之就是恐怖政治。如果伊德里斯公能有在被杀之前先出手杀人的打算我倒要对那位傲慢的贵族大人刮目相看了。”



李博士盯着啤酒杯边附着的泡沫。



“你知道人生最大的幸福是什么吗啊事先说好了可不是每天能吃到最好的蛋包饭这个太缺乏普遍性了。”



被抢了先手的方修利叹了一口饱含着酒精的气。



“因人而异这么答不行吧。”



“我到现在还没放弃你就已经近乎于奇迹了。对于基本上所有人来说所谓最大的幸福就是总能做最好的选择。”



麦弗迪发出了略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这真是永远无法实现的梦啊。挑一家利息和服务全让人满意的银行都不那么容易。”



“我同情你麦弗迪但不管怎么说这也是自己选的路。”



米兰达的语气带点讽刺她拿起桌上堆着的一叠纸。是通用电脑刚打出来的最近新闻。



“藩王把令旨撤消了。”



“……什么都干得出。这样不管从法律上还是道义上都行不通了。”



“正因为是泰坦尼亚才行得通。”



“……派出使者提出那么好的条件一转眼又把人家杀了亚历亚伯特公……”



方修利尽管在战术的诡道上堪称卓越但他的政治观念和思想性都很平凡——虽然他本人称这是“健全”的表现。故此他对藩王亚术曼暗杀亚历亚伯特一事仅能感到极度的嫌恶。



李博士指尖弹了弹啤酒杯。



“虽然喝酒时说话不用太当真方修利如果看藩王不顺眼去辅佐褚士朗公爵如何”



辅佐褚士朗公爵。



他想都没想过。不对这想法可能在潜意识的深处蠢动着。本来他对褚士朗·泰坦尼亚本人从来就不曾抱有恶意。从这一点来说对已故的亚历亚伯特·泰坦尼亚也是一样但作为被泰坦尼亚追赶的人他的处境也不容许他认真考虑此事。难道这一时刻已经到了吗虽然李博士说这是酒席上的话……



“可那个稍等一下。即使我们有这想法那边能接受吗说是站在褚士朗公一边可他率领的都是亚历亚伯特公的部下。”



“你还真发现了。”



“得发现啊都打了三回了。”



“两胜一败的赢家还真是了不起。”



“嗯有点类似突然袭击的感觉。”



“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亚历亚伯特公既然已经干脆地承认了败北你如果谦虚了反而是失礼。比起你来他们应该更憎恨藩王。”



“堂堂正正地决战还说得过去可这是谋杀利用的还是孩子。是看在部下们没有了亚历亚伯特公就会丧失战意吗。可是和期待相反……”



“反效果的典型啊。”



“真是的你找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人觉得藩王办了件傻事找一万人来就有一万个人这么想。”



“傻事吗。”



“文雅点说成‘愚行’就好了吧博士”



“不是表现的问题。是动机的问题。”



“动机……是说”



“故意做出众人都认为是愚行的事。亚历亚伯特公的部下愤怒是自然而伊德里斯公也应该会对此事感到不快。”



李博士沉思着。



“我有时会这么想。藩王是不是在故意将泰坦尼亚引向不利的状况。”



“不会吧。”



“这样想就有不少事能对得上了。”



“对得上吗从表面行动上看可能是没错但动机是什么泰坦尼亚的主宰为什么非要做出削弱自身势力这样的事”



“如果明白就不这么麻烦了。”



“别突然改变态度。没有论据也没有结论这好像就是你主张的论点。”



李博士笑着回答了方修利的挑衅话中忧郁的成分也少了许多。



“啤酒好像变温了。还一口都没碰谁都不喝吗另外方修利我还没得出结论。在此我问你个问题假设褚士朗公采用最为强硬的手段他会有几成胜算呢”



“强硬手段”



“全军总攻突入天城。”



“突入天城打巷战吗”



麦弗迪的声音混入了悲鸣的成分。米兰达也开口说话。



“这样平民的损伤可不会小。而且讨论这个问题之前我也不觉得褚士朗公能这么打算。虽然说着让人讨厌可那位是有常识的正常人。”



“天城一方能投入巷战的兵力有多少”



方修利问道于是米兰达拿出了专用的平板电脑。



“单算专攻地面战的机动步兵有差不多十万人。因为没想过会被攻进来吧。再把战舰的乘员动员起来的话差不多是这个的十倍。”



“褚士朗公一方呢”



“顶多有十万人吧。强袭登陆能力是怎么个程度还有点把握不住。”



“到最后如果是从天城外侧用宇宙空间战决出胜负……”



方修利一边想一边选择措辞这时候麦弗迪插话进来。



“这时候不是也有暂时撤退的办法吗就褚士朗公这边来说。”



“在哪里找个合适的行星国家当根据地补充粮食和能量整备舰队再卷土重来。”



“不知道时间是站在哪一边的。而且如果天城的军队在撤退时展开追击又怎么办”



“这就是重点了。”



麦弗迪顺手把李博士面前的啤酒杯捞过来。



“怎么样想知道吗”



“你想说什么我们都知道。”



“不过如果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也好。”



麦弗迪一点都不在乎消极的气氛。



“也就是在被追击的时候展开反击。用倒V字阵型前进看准时机一气反转。这时就能以V字阵型将天城军队半包围然后歼灭。怎么样”



II



“这策略倒是不坏但对技巧要求太高。如果时机把握稍微不准反转时阵型就会崩溃。被歼灭的就是褚士朗公一方了。”



“也就是画里画的苹果派。”



米兰达如此说她这次和方修利同步。



“如果按照战术电脑的计算结果去做就肯定能赢那就不用人来当指挥官了。”



“米兰达说得没错。”



李博士点头。战术电脑根据记录和演算给出解答。也就是说没有先例无视原则的战术是“设想之外”的电脑无法对应。



“从一开始这个范例不就在我们之中吗。”



这个“范例”抓了抓他胡萝卜色的头发满脸不高兴地看着屏幕。在五光日的远方光之云形成小小的漩涡。那是包围着天城的AJ联合军舰队——现在只剩下J了。如果自己在这片光之云中它又会如何运动呢。方修利用浸在酒精池里的脑细胞迷迷糊糊地想着。



“结果持久战对哪边算是不利呢博士”



“问得好米兰达。你自己怎么想”



“真是的就是因为你不直接回答才让人讨厌。”



“都这么久的交情了。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米兰达看着无法开口的丈夫卡基米尔船长笑着点点头。米兰达耸肩把自己的啤酒杯敲在桌面上。



“男人都是说干就干可事后又不大会收拾……算了。现在这时候虽然天城被包围孤立但只要它权力和权威的源泉——也就是藩王在就有利。”



米兰达双眼朝着光之云望去。



“手段虽然极不公平但总之天城不是已经杀害了亚历亚伯特公除去了最大的威胁吗这时候就算褚士朗公打持久战别人又会怎么看他呢。只会觉得他优柔寡断吧。”



“够了米兰达。那么我们就来稍微认真地考虑一下吧。把形势带入短期决战的方法。”



天城内部让人喘不上气。混在一般市民中间泰坦尼亚的机动步兵们对流言相当热衷。虽然有战斗态势在但战斗毕竟不是当着他们的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还是希望泰坦尼亚继续存在的。”



年轻人的声音在低语。



“你想要是没了泰坦尼亚咱们要去哪里干什么”



“需要佣兵的地方到处都有吧。”



“就算顶层有异变发生……”



“现在就是异变途中。你还假设什么啊。”



“别找茬。嗯不过也确实如此就算是在异变途中下边的日常工作程序也没什么变化。”



头盔和枪碰撞的声音传来。只有在一脸可怕表情的下士官路过的时候场面才会沉默下来但也不过一分钟时间。



“靠各个行星自给自足可不行啊。我的老家只种向日葵和棉花这样五百万人都要饿死了。”



“怎么只种向日葵和棉花”



“不学无术的家伙真麻烦。我的老家是盐碱地向日葵和棉花能吸收盐分种了是要改良土壤用的。”



“我哪能知道我可是艾曼塔出身的城里人。”



宇宙各处都有这种可有可无鸡毛蒜皮的对话在进行。看不到未来的不安让人们变得啰嗦起来。



“泰坦尼亚支配下的和平”给整个人类社会带来了和平繁荣。虽然无聊虽然有贫富分化但总体上和平与繁荣持续了两个世纪是不争的事实。所以虽然大部分人希望维持现状害怕变化但在变化不可避免的情况下希望风暴赶紧过去回到往日平静这样的心境还是居大多数。



“您要把赛尔法交出去吗”



法尔密像喊叫一样高声质问褚士朗则简短地回答。



“不错。”



“毫发无伤”



“当然……总不能把耳朵或鼻子削下来送回去。”



法尔密呼出了急促的气息。



“请不要开这种糟糕的玩笑。”



“抱歉。”



又一次得到简短的答话法尔密抿起嘴正想发出能响彻整个室内的咂嘴声旁边的芙兰西亚却将它挡上了。



“从形式上看这是屈从了伊德里斯公的恫吓。”



“形式什么的都无所谓。我完全没打算公布这件事。”



褚士朗将整个身子重新转向法尔密。



“藩王在杀害亚历亚伯特的同时把处置行凶者的事情也推给了我们。如何对待赛尔法都随便我们。”



褚士朗用手指尖敲打着扶手。



“所以要把这少年交给伊德里斯。比起把他囚禁在此处这样对大家都好。”



“可是亚历亚伯特公的部下们能接受吗他们的憎恨和复仇心都在沸腾啊。”



“他们知道真凶究竟是谁。”



褚士朗冷静地指出重点。



“惩罚真凶使用的道具没有任何意义。如果要判处刑罚结果只能是谋杀罪这就把我们逼到了要不要处死一个小孩的困境中。”



芙兰西亚悄悄把手放在主人肩上。



“有话想说就说出来。我没有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最好的。”



法尔密重整了气息和语气。



“那我便斗胆直言。我曾认为您会把赛尔法当做和伊德里斯公交涉的素材。”



“这是当然……我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的。”



“那么……”



“可我不得不放弃这念头。天城的支配者是藩王不是伊德里斯。藩王绝对不会回应这一交涉。对藩王而言赛尔法的人身安全不值一提。明白了吗”



法尔密明白。将赛尔法作为刺客送入死地这一行为本身就是对藩王冷酷意志最有力的证明。



“虽然很抱歉让法尔密卿失望了可现在我没有能将藩王的冰壁击垮的办法。所以我就想着赶紧放手。虽然也不知道藩王的本意是什么但暂且先减轻些负担。”



法尔密叹息着。



“如果赛尔法平安生还了他会怎样呢”



“伊德里斯说不定会给他开表彰会和派对。”



褚士朗随便回答半下意识地他的手和芙兰西亚的手重叠起来。



现在的自己只是个乖僻的人。精神中的一根芯已经走偏不知拐到了哪里去。自己也没有被托付数万乃至数十万生命的资格。只有战斗是决定了一旦失败亚历亚伯特麾下的精兵强将只会白白死去。如果赢了呢在亚历亚伯特还活着时褚士朗想过的胜利后该做的事情比星辰还要多而异母兄弟已经亡故的现在这些想法和愿景都长了翅膀飞走了。“构想vision化作了鸽子pigeon”——是个漂亮的笑料译者注原文这句是典型的日式谐音冷笑话。倒不如干脆向藩王屈膝藩王说不定能决定他的命运褚士朗甚至这么想。



总而言之褚士朗还没能从亚历亚伯特之死中恢复过来。某种意义上这是当然的。从“那一瞬间”到现在仅仅过了六个小时。他还没有决定莉蒂亚公主和芙兰西亚该怎么办。



褚士朗沉没在无限暮色中的心被通讯士官紧张的声音穿透。



“有流星旗军的来电。”



褚士朗不禁和法尔密视线相交。



III



“说是关于某件事想和褚士朗公爵阁下商量。”



法尔密正要开口搭话但褚士朗抬起一只手制止了他。



“关于这个某件事那边有什么具体的描述吗”



“有、有的。”



“说来听听。”



“他们请求从我军领走赛尔法·泰坦尼亚准男爵。”



“什么——”



惊得喊出声的是法尔密褚士朗依然沉默地望着通讯士官的脸。通讯士官故意显出一副更为夸张的困惑表情窥探着公爵的眼色。



“要如何回答呢”



“我来回复。开启防监听系统同时接通视频通讯。”



“是。”



“但是除我的脸之外的地方要打上马赛克。”



对无法判断是敌是友的对手褚士朗不想给他们看芙兰西亚的样子。感情和理性混战的结果之下以一种相反的倾注着镇定的姿态褚士朗接受了来自“流星旗”军的通讯。



两边彼此彼此。对方也给画面上除坐在屏幕正前的一人之外的地方打了马赛克。对面是名和褚士朗年龄接近的青年黑发富有知性的外表。但这份知性看上去不是走直线的。



“承蒙接见实不敢当。小生名叫李长迁。您就是褚士朗公爵阁下吧。”



“正是。我收到了一份颇有意思的提案。你们是打算用金钱把赛尔法买下来吗”



“如果您通过引渡赛尔法准男爵得到物质利益那就是买卖人口了。您的名誉会因此受损。正因是无偿的行为双方的善意才能得到体现。”



马赛克后的法尔密动了褚士朗则露出了近于苦笑的表情。



“卿看来是辩论的高人。”



“您直接说是诡辩也没问题。”



“如果为泰坦尼亚效力想必能在对外关系部门出人头地吧……不提到任何事都会捧出泰坦尼亚这就是我的界限了。”



褚士朗的双眼和声音中都有锐气在流动。



“虽然无聊但我还是要勉强问一句你们有何企图”



李博士一本正经地回答



“说实在的我等就目前一事正不知该何去何从。虽然也想过拉开距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一想事情的前因后果又觉得不妥我等本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干脆就成为阁下的同伴吧。”



“同伴吗。真是个甜美的词汇。”



“流星旗军中还有位教养严格的大妈……大姐个人认为非常适合教育小孩。请您一定相信我们将准男爵交由我们照顾。”



画面的马赛克后有什么东西在动。这是米兰达在慌慌张张地摇着双手。褚士朗并不介意。



“杀过了人就变不回孩子了。不管他现在是十三岁还是十岁。”



“虽然我也认为阁下的见解是正确的……”



李博士的目光是学者正在观察研究对象。



“但您总不能将十三岁的孩子处刑。”



“为何这么想”



“您其实也明白。若这样做了阁下就会堕落到和您的敌人同样的水准上。想必您也是不情愿的。”



褚士朗无声地笑了。他不在乎事情都在对手算中。



“水准还真是严厉的讽刺。我觉得泰坦尼亚流派的水准在世人眼中已经和人伦稍微有些距离了。”



“是我失言请您原谅。”



“我不原谅——因为你并未失言。卿是个不好对付的人就算是愚钝的我也明白。”



“阁下……”



“我也并非在自卑。毕竟是该怎么安置一个孩子这种程度的事都决定不了的丑态。如果还有其他的忠告也请说来。”



李博士清了下嗓子。



“此事请您绝对保密。我认为决不能让天城一方知道赛尔法准男爵的所在。”